就在文景晨在县医院嘹亮啼哭、大人们沉浸在喜悦与忙碌中时,远在乡村的慕容家,三个孩子也以各自的方式,感受到了这份家族新成员带来的涟漪。
慕容烬歌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床上,睡得昏天黑地。母亲从医院打回来的报喜电话将他吵醒,他迷迷糊糊地“嗯啊”了两声,听到“姐姐生了个儿子”,反应极其平淡,嘟囔了一句:“哦,知道了。”然后翻个身,继续他的回笼觉。
在他单纯的世界里,姐姐生孩子这件事,远不如动画片里最新一集的剧情或者今天午饭吃什么来得重要。多了一个小外甥?似乎并不能立刻改变他什么,顶多以后回姐姐家,多了一个可以被他“嫌弃”的小不点。
“叫你衿雪姐姐接电话,也告诉她一声,听到了吗,嘿,你这孩子!”
“听到了,吵什么吵,我睡觉呢,行了我叫她就是了!”
慕容衿雪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听到弟弟叫自己接电话,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到房间从弟弟手里接过家里唯一的一个文时默送给慕容父亲的手机,认真听完了全过程。
得知姐姐母子平安,生了个男孩,她脸上露出了恬静而真诚的笑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小宝宝应该很可爱吧?自己是不是可以学着织一双小袜子送给他?作为小姨,她心里泛起一丝柔软的、想要呵护这个小生命的责任感。这份喜悦是沉静的,带着女孩特有的细腻和温柔。
慕容墨染正坐在门槛上,就着清晨的阳光,脑海里不断浮现青瓷姐姐和时默哥哥的模样,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次见到,想着想着,她眼中不由得泛起了泪花。
突然,她听到慕容衿雪在电话里和慕容母亲的对话,那句“姐姐生了呀,太好了”将她惊得从门槛上弹了起来。
那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的小心脏。
首先是由衷的喜悦。青瓷姐姐和时默哥哥有孩子了!这一定是天大的喜事!她几乎能想象出时默哥哥抱着小宝宝时,那温柔又帅气的笑容。她的小脸上不自觉地也绽开了笑容,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但紧接着,一股淡淡的失落和莫名的距离感悄然蔓延开来。时默哥哥现在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一定会把所有的爱和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小宝宝身上吧?他还会记得那个躲在角落里、需要他保护的自己吗?那个曾经只属于她和时默哥哥之间的、微妙的连接,仿佛因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而被悄悄地、不可避免地冲淡了一些。她不再是那个唯一需要他额外关照的小妹妹了。
这种情绪让她心里有点酸酸的,空落落的。她低下头,看着纸上那个墨点,用力抿了抿嘴唇。
然而,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一种更强烈的好奇和期盼涌了上来。小宝宝长什么样子?会不会很像时默哥哥?她好想亲眼看看他,摸摸他的小脸。她记得时默哥哥说过,最迟过年就会回来,虽然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但是两个月也不算太久吧,对,肯定不久!
想到这里,慕容墨染的心情又重新明亮了起来。她又甜甜的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然后将那份混合着喜悦、一点点酸涩,以及强烈期盼的心情,深深地藏进了心底。但心思却已经飘向了远方,飘向了那个有着时默哥哥、青瓷姐姐,还有一个名叫文景晨的小宝宝的、充满温暖的城市。她期待着下一次见面,期待着亲眼见到那个承载着所有人爱与希望的小生命,虽然她现在并不知道那个小生命叫什么名字。
几日后,慕容青瓷出院,文时默小心翼翼地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儿子文景晨,和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的妻子,在文父文母的陪伴下,回到了他们租住的“家”。虽然只是租来的房子,但为了迎接新生儿,也被文时默提前收拾得整洁温馨。
慕容父母早已在家里等候,由于担心老两口住宾馆不方便,文时默将岳父岳母暂时安排住在了家里。
见到女儿和外孙,自然是欢喜不已,拉着慕容青瓷的手上下打量,又围着小小的文景晨,怎么看都看不够。
老两口坐在客厅那张略显陈旧的布艺沙发上,看着女儿虽然疲惫却洋溢着母性光辉的脸,看着女婿忙前忙后、体贴入微的样子,再看着这虽然不算豪华却干净舒适的小家,心里是由衷地为女儿感到高兴。女儿算是真正在城里扎下根,有了依靠,过上了他们曾经不敢想的好日子。
文时默更是热情周到,给岳父岳母泡上热茶,端上水果,脸上洋溢着初为人父的喜悦和干劲。他看着坐在沙发上,因为拘谨而双手放在膝盖上的岳父,忽然想起一件事,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说道:
“爸,您上次带来的那两条中华,我一直给您收着呢。我知道您好这口,就是舍不得抽。”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转向正在低头轻轻拍哄孩子的慕容青瓷,语气随意地问道:
“对了,青瓷,我记得那两条烟就放在床头柜抽屉里了,你后来收拾东西放哪儿了?我去拿两包给爸先抽着。”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慕容青瓷耳边轰然炸响!
她拍哄孩子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猛地冲上头顶,让她一阵眩晕,脸颊不受控制地变得惨白。她抱着孩子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引得怀里的文景晨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那两条烟……那两条被她偷偷卖掉、换了八百块钱救急的烟!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她不敢抬头,不敢看文时默那双带着询问和笑意的眼睛,更不敢看坐在沙发上、脸上笑容微微一滞、随即露出些许期待的慕容父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客厅里温暖和谐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紧张。
慕容青瓷死死地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她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该怎么办?实话实说?那后果她不敢想象!撒谎?可又能撒什么谎?烟去哪儿了?
文时默看着她异常的反应和瞬间煞白的脸色,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起来,眉头微蹙,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和不祥的预感。文父文母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目光在儿子和儿媳之间逡巡。
慕容母亲看着女儿那副魂不守舍、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又联想到之前女儿某些细微的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脸色也跟着微微变了。
所有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了死死低着头、抱着孩子、身体微微发抖的慕容青瓷身上。那个被她拼命掩盖的窟窿,似乎即将因为两条微不足道的香烟,而被彻底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