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夫人,幸会。”
赵氏抬眼一瞧,却见是个三十出头的美妇人,笑吟吟的。
此人她识得,正是当今丞相的内室,太子妃的生母,苏含漪沈苏氏。
赵氏大吃一惊,心中不免犹疑,却也只干笑了两声,道:“幸会,沈夫人。”
她眼睁睁看着苏氏在自己跟前落了座,稍纵就开了口:
“朝二夫人这身,是今年新供的缎子吧?”苏氏道:“妾身还未见过,夫人便穿上了。还得是圣上爱重国公府。”
她一上来便奉承,赵氏摸不清底细,却也下意识地吹捧道:“夫人说笑。如今太子妃是沈家的女儿,相爷又是御前红人,贵府才可谓如日中天。”
苏氏闻言,立时翘起了嘴角,面上却依旧含蓄道:“哪里哪里,朝夫人才最有福气。贵府三位小姐个个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贴心也全奔着您这个母亲去,妾身艳羡还来不及。”
她眼含向往,赵氏却愣在原地:“夫人莫非记错了?妾身,只有两个女儿。”
“两个?”苏氏惊诧,“先前寿宴,口齿伶俐的朝二小姐朝和,不是您家的女儿吗?”
朝和?朝和怎会是她的女儿?
赵氏咬牙切齿,侧目远望,谁料不看还好,一看便险些背了气。
她的亲女儿哪怕坐在小姐堆里也忙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言行举止哪能与落落大方沾上边?
赵氏恨铁不成钢地睨了女儿一眼,后者却依旧专心附耳,竟毫未觉察。
赵氏尴尬之下,却也只得踉跄着收回目光,可思及苏氏方才所讲,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寿宴当日朝容被朝和巧舌如簧所激步步后退之景,不觉单手撑额,头疼不已。
至于朝仪?赵氏咬牙冷笑。
——哼,不提也罢。
赵氏愈想愈忿,恨不得当即径直奔过去,将女儿扯出来好好教训,呵斥俩人怎如此不成器,回回都能被朝和抢了风头。
可她回头一瞧,再恼恨也得把气咽下去,勉强挤出个笑应付苏氏:“想必是朝和久不露脸,才致夫人有此谬误,她是大房所生,并非我亲女。”
“原来如此,都怪我眼拙,竟忘了这茬。”苏氏抱歉一笑,转念又道,“既然如此,那和小姐的生母,便是当年名动京城的崔家小姐了。可惜红颜薄命,好在如今看朝二小姐,比之其母也是不遑多让。”
赵氏听她骤夸崔氏,不觉暗自咬牙,面上却也只得讪笑道:“的确如此,朝和这孩子,苦命得很。”
“好在如今都好了。”苏氏笑吟吟的,又问,“听前线屡屡捷报,想必国公爷归京,就在旦夕了。”
“虽家门显赫,可和小姐倒是个喜素净的,姐姐妹妹里头,除了她,无不是锦衣华服的。”苏氏颔首,“你瞧,说曹操曹操到。想必宁国公回来,见女儿肖似亡妻,也会欣慰吧。”
赵氏循声望去,只见朝和一袭藕荷衫子,白裙上半丝纹样也无,清丽动人,仿佛不食烟火,稍纵,便扎进贵女堆里不见了。
她这才将脸调回来,朝苏氏道:“这孩子一向不喜奢华,该她的份例也宽和待下,教容儿仪儿得了不少好处。说起来,我也有些歉疚。”
苏氏睨她一眼,也听出是找补之言。
朝和身为宁国公独女却服饰不煊,赵氏连番遮掩,显然是想揭过其苛待侄女之行。
苏氏这般想完,笑容幽深了些许,既觉铺垫足够,语气也变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