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声在街角渐渐隐去。沈知微把车停在静隅咖啡馆斜对面的便利店门口,熄火后没有立刻下车。她盯着后视镜看了三秒,确认没有车辆尾随,才解开安全带。
十点零一分。
她推门下车,风从巷口穿过来,吹起大衣下摆。咖啡馆的玻璃门映出她的身影:灰蓝色西装套裙,珍珠母贝胸针别在左襟,长发束得一丝不苟。她抬手扶了扶耳侧,指尖掠过衣领夹层里的纸条——程雪阳给的备用联络方式还在。
推门进去时,铃铛轻响。
靠窗第二张桌子坐着一个女人,灰色西装裙,珍珠耳钉,面前放着一杯拿铁。她抬头看过来,眼神平静,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沈知微走过去坐下。
“你迟到了。”女人说。
“路上有施工。”她将包放在腿边,目光扫过对方右手——指甲修剪整齐,无名指戴一枚素圈戒指,腕表是普通石英款。不是许清和要拍的那只手。
“我是李兆丰的秘书,姓周。”女人说,“我知道你在查什么,也知道你手里有部分医疗数据。”
沈知微没接话。
“他愿意谈。”周秘书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合同,“茂康药企30%股份,条件是你停止对医院设备维护记录的调取,销毁已获取的监控备份,并在接下来三个月内不接触任何与2019年4月相关的信息。”
沈知微接过文件,一页页翻看。
条款写得干净利落,股权估值合理,违约责任明确。表面看是一份标准并购意向书,但第十二页末尾多出半行小字:“本协议签署即视为乙方自愿放弃对江文娟女士治疗过程的追责权利。”
她手指顿住。
滴。
心跳加快。
记忆回响启动——
画面是三年前一场行业晚宴后的休息室。她端着酒杯站在走廊尽头,听见任远舟和另一个男人低声交谈。那人说:“氧压的事不能留痕,设备科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任远舟回应:“只要数据清空,没人能翻出来。”
当时她以为那人在说某个项目事故。现在想起来,那个声音,和眼前这个女人说话时的语调,有微妙的相似。
画面消失。
她合上文件,抬头:“你们怎么知道我拿到了数据?”
“顾南舟上传过一次。”周秘书说,“系统崩溃前七分钟,IP地址定位在市立医院内部网络。那天晚上,只有两个人登录过病历归档系统——他,还有设备科值班员。”
沈知微垂眼,看着文件末页。
白纸黑字,没有任何异常。但她忽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打印字体边缘略显模糊,像是扫描件再打印的结果。真正的原始文件不会这样。
滴。
第二次回响触发——
是半年前她在律所整理证据时,程雪阳指着一份伪造合同说:“这种高仿文件最难防,肉眼看不出问题,但用强光一照,就能发现背面有微型元件反光。”
她慢慢将文件倾斜,对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
一道极细的银线在纸背闪过。
摄像头。
藏在文件末页夹层里。
她不动声色地把文件放回桌上,“你们不怕我录音?”
“怕。”周秘书坦然点头,“但我们也知道,你不会在这种场合用明面设备。你太谨慎了。”
“所以你敢来?”
“因为我知道你更想知道真相。”她直视沈知微,“李兆丰不是想灭口,他是想止损。你继续挖下去,牵出来的不只是他。”
“还有谁?”
“不该问的别问。”周秘书收回文件,放进文件夹,“只要你签了这份协议,明天就会有正式股权转让通知发到你公司邮箱。如果你拒绝……”
她没说完。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