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北境大营的气氛依旧凝重,但主帐之内,却仿佛被一种无声而坚韧的暖流包裹着。迟故在温不语竭尽全力的救治和云卿虞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下,病情终于没有再恶化,那“碧落黄泉”的毒性如同被暂时困住的凶兽,虽依旧潜伏在他体内蠢蠢欲动,却总算被勉强压制住,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他清醒的时间逐渐变多,虽然依旧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说话也断断续续,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向云卿虞时,已不再是涣散与恍惚,而是带着清晰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专注与贪恋。
云卿虞几乎包办了他所有的事情。喂药、擦身、更换伤口的敷料、甚至在他因虚弱而无法自控时,红着脸却依旧镇定地处理污秽……她做得无比自然,仿佛这本就是她分内之事。没有半分嫌弃,只有满眼的心疼与怜惜。
军中上下,从副将赵魁到最普通的兵士,看着这位传闻中智计百出、身份尊贵的夫人,如此不辞辛劳、亲力亲为地照料他们的主帅,心中那份原本因她身份而产生的距离感,早已化为了由衷的敬佩与感激。她用实际行动,赢得了这支铁血军队无声的认可。
这日午后,天气难得放晴,温暖的阳光透过毡帘的缝隙,在帐内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柱,驱散了些许阴霾和药味。云卿虞刚给迟故喂完药,正用温热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脖颈和锁骨处因虚弱出汗而黏腻的皮肤。
她的动作极其轻柔,指尖隔着温热的布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肤下凸起的锁骨和略显单薄的胸膛。他的体温依旧有些偏高,混合着淡淡的药草味和他本身清冽的气息,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心安的男性味道。
迟故闭着眼,似乎很享受这种照料。他能感觉到她纤细的手指偶尔不经意地划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微不可察的战栗和痒意,那痒意不仅停留在肌肤上,更一直钻到了心底。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却没有睁眼,只是任由那熟悉的气息和温柔的触感将他包围。
擦到胸口一处旧伤疤时,云卿虞的动作顿了顿。那是一道狰狞的箭伤疤痕,颜色已经很淡,却依旧能想象出当年的凶险。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疤痕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就在这时,迟故忽然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地,覆上了她停留在他胸口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很大,因为重伤无力,只是虚虚地覆盖着,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灼热温度。云卿虞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用那微弱的力道轻轻按住。
“别动……”他睁开眼,目光幽深地锁住她,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痒。”
云卿虞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手背的肌肤,仿佛带着电流,窜遍了她的全身。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起来。帐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变得稀薄而暧昧。
“我……我弄疼你了?”她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声音细若蚊蚋。
“没有。”迟故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在她泛红的侧脸上,看着她因羞涩而微微颤动的长睫,心底那片荒芜已久的冻土,仿佛被这抹动人的春色彻底融化。他指尖微微动了动,在她光滑的手背上极其缓慢地摩挲了一下,动作带着重伤之下的笨拙,却充满了无声的挑逗与亲昵。
“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声音低沉而缓慢,“你的手……很凉。”
这分明是借口。她的手因一直用温水,明明是温热的。云卿虞心知肚明,脸颊更是烫得厉害,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她想反驳,却在对上他那双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深邃眼眸时,失了所有言语。他眼中不再是平日的冷厉或战场上的杀伐之气,而是氤氲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带着明显占有欲的迷雾。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他的手覆着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胸口。帐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交融的呼吸声,以及炭盆里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阳光的光柱在两人之间缓缓移动,尘埃在其中飞舞,仿佛为这暧昧的氛围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金纱。
过了许久,迟故才像是耗尽了力气般,缓缓闭上了眼,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也滑落下去,但他的指尖,却依旧若有似无地勾着她的指尖。
云卿虞如同被赦免一般,猛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屏着呼吸。她悄悄抽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肌肤的灼热触感和那轻柔摩挲带来的悸动。她不敢再看他的脸,匆忙端起水盆,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出了营帐。
帐外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才让她脸上的热度稍稍降下一些。她靠在冰冷的营帐外壁上,用手按住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他那幽深的眼神、沙哑的嗓音、以及指尖那若有似无的撩拨……
这个男人,即便重伤虚弱至此,依旧拥有让她方寸大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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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云卿虞依旧坚持守在迟故榻边。他睡得很沉,呼吸比前几日平稳了许多。她借着昏暗的烛光,仔细地为他擦拭着手臂。当擦到他紧握的左手时,她发现他指缝间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试图轻轻掰开他的手指,看看究竟是什么。然而,即便在沉睡中,他攥得也很紧,仿佛那是极其重要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