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何晏已挡在她身前,他甚至没什么大动作,修长的五指虚虚一握,那水袖便在他掌心寸寸断裂,化作飞灰。
他侧过半张脸,睫羽低垂,像哄孩子似的说:“站着别动。”后又无奈补上一句:“你真碍事。”
下一瞬他鬼魅般出现在滋滋作响的服务器旁,戏子鬼即将逃逸的魂魄,被强行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他掌心一缕温顺的青烟。
夏霖挠挠头:“你就这么制服她了?”
何晏没搭理她,挑起半截烧焦的数据线,反复确认夏霖无恙后,才看向王弼,“阿嗣,你能耐见长啊,都学会帮怨灵搞数字化永生了?”
王弼扒拉着主机箱,试图甩锅:“这不给你省事儿嘛,下次直接云端超度……你觉得可行吗?”
话没说完,就被何晏用鬼火凝成的戒尺抽中屁股,烫得他原地蹦起。
“先把眼前的事解决,回去再跟你算账。”何晏冷冷瞥了一眼冒烟的主机,“那戏子还有残魂没有处理干净,麻烦你们去找出来,应该还在公司某处。”
夏霖傻乎乎地问:“要是找不回来怎么办?”
何晏半眯着眼,唇边勾起一抹看不出情绪的浅笑:“那你的捕灵书里,或许会多出一个崭新的名字。”
夏霖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后来根据何晏的指引,她和王弼在仓库最角落的废弃物料里,找到了一只青花瓷瓶,说不出的可疑。
夏霖握住瓷瓶,瓶身入手冰凉,里头隐隐传来女子啜泣声。
王弼想抢过来,差点摔在地上,这下倒是直接把陈玉卿的虚影吓出来了。
看着对面不怀好意的两人,她哀婉的哭诉:“别伤害我,我也不想纠缠她,可只有她,才能帮我做一件新的衣裳,我有了完好的衣裳,才能体面地去投胎。”
王弼见她戾气消散了不少,放下了法器,嫌弃地撇嘴:“一件衣裳也值得你闹这么大动静?是金丝织的还是银线绣的?”
陈玉卿的虚影浮现一抹羞赧:“是一件水蓝色绣蝶恋花的罩衫,还有一条胭脂红水袖……”
“停停停!”王弼一个头两个大,“这我搞不定,她说的我一句听不懂,你来。”
夏霖看着他一副别指望我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
“陈小姐,你仔细说,我都记下来,不过,我们帮你找回衣服,你也要答应我们,之后乖乖去投胎,好不好?”
“我答应你。”
陈玉卿的虚影微微抬起手,仿佛在抚摸不存在的衣料,她一脸悲伤的说:“对我们戏子而言,戏服就是体面,穿着破衣烂衫下去,根本无颜见祖师爷,更无颜过那奈何桥……我这一生,在台上风光过,后在战火中失去所有钱财,唯有那件衣裳,是大家凑钱为我置办的,是我剩下唯一的体面,我至死都不能丢。”
“那件衣裳本身不值钱,却被这家公司的老板剥了去,他身上有庇护,我无法近身,只好偷偷钻进瓷瓶里跟了进来,本想让那个会画画的丫头再给我做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我也就罢了。”
夏霖想不到还有人这么恶趣味,去剥一具尸体的衣物。
王弼一脸恶寒:“他要你衣裳干什么?死尸穿身上那么多年的衣裳不嫌臭吗?”
“他又不穿。”陈玉卿的啜泣转为咬牙切齿的恨意,“他将其据为己有,谎称是祖传之宝,凭此混进了收藏协会,如今正打算将它高价卖去海外,也不知他会不会如愿,可是……可是我的衣裳流落异乡的话,我的魂灵将永世不得安宁,求你们帮帮我。”
王弼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一抹跃跃欲试的光:“那么,请问他们在哪里做交易?我们混进去,顺手牵羊便是。”
陈玉卿怯怯地说:“似乎是……佘氏古董行在其中牵的线。”
夏霖与王弼目光一撞,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佘氏,不正是她那位素未谋面的老板吗?要真如此,她可太有用武之地了。
夏霖提议道:“你先跟我们回去吧,总比在这儿飘着强。”
陈玉卿却惊恐掩面,瑟瑟发抖起来:“小姐家中有贵人坐镇,气息凛然,我我不敢。”
“进去。”
何晏的出现打断了她的畏缩,他也不知何时过来的,拔出发簪随意比划了下,陈玉卿便化作一缕轻烟,被收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