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孟阿沅心头一紧,顺手取下发髻上的簪子,气冲冲提步往里冲,然而刚走出半步,却被韩亦行一把拽了回来。
孟阿沅心里急切得紧,自家偶像有难,她怎能不出手相救,她回头,急道:“你拦我做什么?快放开!”
韩亦行目光落在前头某处,没回她话,也不松手。
孟阿沅刚要发作,却听见花漫天隔壁房间门被“砰”地打开,房里冲出来一名男子,气势汹汹撞进花漫天的房间,又听得一阵打斗声,准确地说应当是单方面碾压——先前那位男子发出惨烈的叫喊声,随后被扔了出来。
后闯入的人站在房间里怒斥:“滚!”
挨揍的男子显然不肯轻易罢休,但他眼下落了下风,也识趣地不敢再上前,只敢放下狠话:“金万山!你给我等着!”说罢便头也不回灰溜溜跑了。
韩亦行蓦地松了手,孟阿沅立即冲进花漫天的房间,只见屋内狼藉一片,花漫天跌坐在地上,流云髻散乱不堪,青色衣衫被撕裂一道口子,露出肩头的淤青。
适才替她打走恶人的男子正俯身小心翼翼扶着她的胳膊。
孟阿沅紧蹙眉头,快步上前,毫不犹豫脱下外衫披在花漫天的肩上,关切道:“花姑娘,你没事吧?”
花漫天抬眸,瞬间认出了她,“是你?”她眼睛里还含着泪光,轻轻拉住孟阿沅的手腕,声音沙哑:“多谢姑娘。”
花漫天是胡人,生得极为美艳,她那深褐色眼瞳还盛着未干水汽,眼尾描摹上的花钿被泪浸得模糊,高挺的鼻尖泛着红,更添几分破碎的艳丽,偏偏下颌线生得利落,连垂泪时的姿态都不是全然的柔弱,倒是像沙漠里被风沙肆虐折断的沙棘,根骨里那点韧劲还在。
金万山是男子不太方便,便换孟阿沅去扶,她揽着花漫天的肩膀,只觉指尖下的人轻得像云,稍一用力便将人带了起来,随后将人慢慢引到贵妃榻前坐下。
花漫天随意整理额前碎发,泛着红得眼睫颤了颤,才后知后觉地抬眼,目光落在倚在门框上的韩亦行。
韩亦行今日在灵州出尽风头,灵州百姓谁人不知,花漫天顾不得余惊未消,手扶榻桌起身,微微屈膝欠身道:“韩大人。”
适才金万山一门心思都放在花漫天身上,压根没注意到韩亦行何时进的屋子,这下也反应过来,回身朝他作揖:“韩大人。”
韩亦行没发一言,只微微颔首,径直走到圈椅旁坐下,他指尖漫不经心转着那枚玉扳指,目光淡淡扫了眼金万山,“你比我多情,怕不是专门在隔壁听着花漫天房里的动静吧。”
金万山年约三十五岁,样貌甚是普通,只是眉眼瞧着还算友善,此番被韩亦行点名心思,面上略带局促:“不瞒您说,金某确实属意花姑娘,故而难免会在她身上多分些心思。”
此言一出,剩下几人脸色各异——
孟阿沅的目光在花漫天和金万山之间来回梭巡,平展的眉头逐渐蹙起,神情愈发嫌弃,这二人怎么看都不合适,哪哪都不合适,尤其是外貌。。。。。。
韩亦行端在在圈椅中,脸上似有淡淡笑意,不过在孟阿沅看来,总觉得他在琢磨坏点子,像花漫天这种美人,他能不动一点心思?
而花漫天本人则没什么反应,只静静坐在那,一言不发。孟阿沅觉得她这反应才算正常,估计她的追求者聚在一起都能把花间楼的门槛踩烂,被人示爱不过是寻常事。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还是韩亦行最先打破沉寂——
“郎君有情,花姑娘有意吗?”韩亦行看向花漫天,“花姑娘盛名在外,韩某先前远在京城时便听灵州籍同僚提起过姑娘的芳名,今日一睹姑娘芳容,果真如传闻那般,哎呀呀,那一支《醉折枝》真叫人肝肠寸断。”
花漫天脸色终于起了变化,她眉头紧蹙,求助般看向孟阿沅。
孟阿沅先是轻抚花漫天的肩膀以表安抚,而后狠狠剜了韩亦行一眼,“韩大人的心意当真不值钱,这才见了花姑娘一面,就能为她肝肠寸断了。”
韩亦行闻言不恼反笑,目光扫过带着愠怒的孟阿沅,带着几分玩味转向金万山:“你瞧瞧她,竟为我打翻了醋坛子。”他话未说完,眼底笑意更深了,“韩某虽是个多情人,可我既然结识孟妹妹在先,又许下相护的承诺,如今怎可再生二心?且不说金兄已属意花姑娘,便是没有,韩某也断不会做那朝三暮四的负心郎。”
孟阿沅不禁冷笑,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看这屋里就属他最薄情。
韩亦行瞥她一眼,又重新看向金万山:“话说回来,金兄可愿为她赎身?”
金万山不做犹豫,斩钉截铁道:“自然愿意,金某愿舍万金,换花姑娘自由身。”
“好!”韩亦行重重拍手,起身走到花漫天跟前,“花姑娘意下如何?”
这不是胡闹吗?孟阿沅急了,出事阻拦:“韩亦行!”
话音落时,屋中静了片刻,花漫天搭在腿上的手悄悄攥紧了衣裙,半晌后缓缓起身,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似烟却带着几分笃定:“奴家自然愿意,这般卖笑承欢的日子,我早已厌倦,只是各位贵人也知道,这些年我单凭《醉折枝》就为花间楼赚了不少银钱,先前也有旁的贵人愿出重金为我赎身,可花间楼硬是不愿放人。”
她默默垂下眼睑,失落难掩:“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必担忧,韩某出面要人,借他十个胆也不敢不放人。”韩亦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二位只需静待佳音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