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回道:“正是,想着离家乡近一些,日后有机会再回去。”
王桂枝听了却眉头紧锁,摇着头摆手:“我们这儿可不是好地方。”她抬手指着城池方向,“你瞧那上头,净是乌烟瘴气的,我劝你们赶紧走,切勿留在这。”
身后那些妇人接连附和:“可不是嘛,日子真不好过,唉。”
韩亦行视线扫过妇人们愤懑忧悒的神情,好奇问道:“姐姐们为何这样说?”
王桂枝叹气:“就单说我们苍云村,家里头能顶事的都上了战场,除去偶尔寄来一封家书,连个音信都没有,我们这地方偏僻,又紧挨北夏,山里贼匪仗着村里没人,时常进村抢夺财物,哎哟,这日子真没个过的。”
纵然此前就已知晓灵州官员尸位素餐,如今真见着村民惨状,韩亦行仍心中五味杂陈,他沉思半晌,喃喃道:“总有云销雨霁那日。”
他看向她们手里的火铳,继续追问:“敢问各位姐姐从哪寻得这防身之物?”
王桂枝见他们三位并非坏人,便如实回道:“这是城里一位妹子送我们防身用的。”
韩亦行问:“妹子?”
王桂枝笑着点头:“对,那妹子当真是菩萨转世,不仅帮我们清剿了好些土匪,还把这些都给了我们。”说到这,她又感慨:“这世道当真荒唐,我们老百姓平白遭了人祸,那官府的却是置若罔闻,到头来还得仰仗女子。”
韩亦行对王桂枝口中的“妹子”起了兴致,他问道:“那位妹子是什么模样?”
王桂枝伸手比划两下:“瘦瘦高高的,长得很好看,头发高高盘起,发髻上有根簪子,她往城里去了,这条道上平时都没人,你们若真要去灵州城,估计还能在半路碰见。”
韩亦行颔首,辞过姐姐们便打马往城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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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往城里走,没走多远就碰见你被人追杀,还看见你被吓得抱头蹲下。”韩亦行打趣她,“怎么不见你与沈言洲对峙时的威风了?”
忽然被人提起狼狈过往,孟阿沅顿时有些拘谨,她为自己辩解:“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提着刀追杀,能不害怕吗?”
想到那日差点尸首分离,孟阿沅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哎呀,我真以为我要血溅当场了,看来真得学点功夫傍身了。”
她想起以前看的武侠剧里飞檐走壁,一剑斩敌首的大侠,不知在这个时代能否亲眼见到这般人物。
孟阿沅眼眸亮起,看向韩亦行:“韩大人。”
韩亦行将眼珠转向她:“嗯?”
她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捧着脸,眼神里带有几分探究:“你功夫怎么样?”
韩亦行闻言低声一笑,身子后仰慵懒倚向后头,挑眉反问:“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像是会功夫的吗?”
孟阿沅不信:“那听风听雷呢?他们总该会吧。”
韩亦行点头:“嗯,他俩的功夫倒是不错。”
她捏了颗糖渍梅子丢进嘴里,漫不经心道:“这样算来,他俩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了,离这么远都能命中那土匪,还能一击致命,啧啧啧,真是了不得,若寻着机会,定要向他们讨教一二。”
韩亦行专心听着她的话,低头吹了吹滚烫的茶水,随即道:“好啊,你若想学功夫,我让他们仔细教你。”
不等孟阿沅激动道谢,他又话锋一转,“对了,你一个女子,怎么想着做打铁匠?那活儿可不轻松。”
孟阿沅收起咧起的嘴角,不假思索道:“也不难啊。”她又拧眉思忖一番,认真道:“我挺喜欢的,一来女承父业,二来有个糊口的营生。”
韩亦行转眸看了她一眼,“你那打铁的本事都是你父亲教的?”
孟阿沅点头,“几乎都是。”
“除了火铳?”
闻言,孟阿沅心头一紧,正思索该如何解释时,却听到韩亦行轻声笑,“你不必回答,我说了不会追究此事,我只是好奇问一嘴罢了。”
他拿起孟阿沅手边的碗,为她舀了碗羊肉羹,放回她手边时说:“你们灵州爱吃羊肉,我吃不太惯。”
孟阿沅没接这话,反而回了上个问题,“韩大人,那火铳是我做的,没有人教我,我知道如今兵器锻造技艺素来被世家握着,寻常人家根本接触不到,所以韩大人在试探我,试探我有没有真本事,或者试探我对你而言究竟有没有利用价值,对我而言,铸造简易火铳简直小菜一碟。虽然我还不明白韩大人为何单单选中了我,难道只是因为火铳?不过韩大人可以放心,跟我合作,绝不会让你吃亏。”
她拿起勺子尝了口羊羹,侧首问他:“韩大人不尝尝吗?这羊羹可是灵州特色,一点也不膻,反倒有股奶香。”
韩亦行没答话,自顾盛了碗羊羹,“妹妹知道我要你为我做什么事吗?”他边说边尝了一口,放下碗时说:“确实不错。
“白日里不是说了吗?我听你的,我为你做事,只要不让我涉险,不让我做坏事,我什么都可以做。”孟阿沅说这话时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试图抓住他的情绪变化,可惜他从始至终只保持着微笑,不露半点波澜。
韩亦行与她对视,问:“在妹妹心里,哪样算坏事?”
孟阿沅道:“别伤及无辜。”
“好,妹妹放心,韩某定让你满意。”他说罢起了身,“吃好了吗?听闻今晚花间楼的花魁要跳《醉折枝》,咱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