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座位于言归塔旧址的主树,早已参天蔽日,树冠如云,笼罩整片山脉。传说,若在满月之夜静心倾听,能听见树中传来低语??那是苏砚的声音,仍在讲述那些被遗忘的故事。
这一夜,月华如练。
树根深处,一道微弱的波动悄然升起。
共心树猛然震颤,万千叶片齐刷刷转向北方。
裴昭白发苍苍,拄着断裂的长剑,一步一步踏上废墟台阶。他已不再年轻,脊背微驼,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
他在碑前停下,望着那四个大字:“言归于心”。
许久,他低声说:“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
但他知道她在。
“这三十年,我没闲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封皮斑驳,边角磨损,“这是各地送来的补录名单。一共……一万两千六百三十七人。都是最近才发现的,曾被抹去的姓名。”
他将册子轻轻放在碑前。
“你说过,每一个名字,都该有位置。”
风起,册页翻动,仿佛有人在细细阅读。
片刻后,一枚嫩芽自碑缝钻出,缠绕住那本册子,缓缓将其拖入地下。
接纳了。
裴昭笑了,眼角皱纹堆叠,像刀刻一般深刻。
“我也老了。”他靠着碑石坐下,仰头看月,“快走不动了。等哪天我也闭眼了,你就把我名字也写进去吧。不用多写,就一句??‘裴昭,护她十年,守她三十年,余生皆为此树。’”
树影婆娑,一片叶子轻轻落在他肩头。
他闭上眼,睡去。
梦里,他看见少女站在火刑架前,咬破舌尖,写下第一个名字。
他冲过去想拉她,却被无形之力挡住。
她回头一笑:“谢谢你,来过我的世界。”
醒来时,天已微明。
第一缕阳光照在碑上,“言归于心”四字金光流转,仿佛刚刚被人用指尖抚摸过。
而在极北戈壁,那扇青铜巨门终于轰然倒塌。
尘埃散尽,露出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无言井。
井底,一缕猩红丝线缓缓蠕动,如同蛰伏的心跳。
它还在等。
等下一个敢于挑战静默的人出现。
等历史再次陷入混乱与遗忘。
等那个名叫“苏砚”的名字,终有一天,也被世人淡忘。
可就在此刻,一道稚嫩的童音从井口传来:
“奶奶说,井里关着坏人。”
另一个声音接道:“那我们盖上石头吧,别让她出来。”
两块青石合拢,封住了井口。
风吹过,带来远方学堂的朗读声:
>“姓名者,人之根本也。名存,则魂不灭;名传,则道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