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微凝,暗自转动气轮,提气往东殿而去。
——若阵中真藏古秘,今日之行,恐怕不是只为探查旧案,而是……将再度踏入命运早已编织好的一环。
我正沿着残墙暗脉查探,只听西侧忽传小枝一声惊呼:“公子!这里……有点不对!”
我气息一提,身形一纵,几个起落便到了她身边。
那里是一间偏殿,门框倾斜,半掩半塌,尘土厚积,连蛛网都似经年未动。
小枝指着殿中,声音微抖:“你看,那尊佛像……它是背着我们的。”
我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偏殿中央供着一尊佛,与外殿的无首金身不同,这尊完整无缺,却背对大门,面朝墙壁而立。
烛光摇曳之间,背影庄严而孤绝,佛冠垂落,衣褶生风,竟给人一种“人”而非“像”的错觉。
我心头微震,喃喃自语:“面壁而坐……难道与达摩祖师之意有关?”
我慢慢走近,步履极轻。每一步踏出,地上灰尘都似微微颤动,仿佛整座偏殿都在随我呼吸。
走到离佛像三丈之地时,忽有一股奇异的压力自四面八方涌来。
那种感觉说不出古怪——不是威慑,而是一种深藏于内心的共鸣,像是有人在我心中轻轻唤名。
我心头微动,正欲以气感应,忽听“轰”地一声!
佛像,转身了。
那一刻的声响并不剧烈,却如石崩心裂。
我目光骤凝——那原本慈眉的佛面,此刻竟变作怒目金刚,眉目森然,肌理浮现如生,目中怒焰闪烁,仿佛下一瞬便要从泥胎中冲出!
小枝失声惊呼:“它——它动了!”
我心中电闪,气随念转,掌心凝起七情真力,怒与思交织,指尖寒芒闪现,正欲出手——
“别动。”
那声音淡淡的,却如雷入耳。
我陡然回首。
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灰袍尘垢满身,发束散乱,一手提着酒壶,另一手懒洋洋垂着,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看似邋遢,却立于尘埃不染之地。风从他袖边掠过,灰尘皆避。
“若再往前半步,你这小命便得留在这佛前了。”他微微仰头,语气懒散,“这玩意儿可不是拜的,是封的。”
我凝视着他,声音低沉:“你是谁?”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笑道:“我啊?无尘道人——人家叫我道长,但我不爱那称呼。”
他往殿中走了几步,手指轻弹,一道清音响起,殿内那股怒意瞬息间消散无踪,连金刚像的眼光都似黯淡下来。
他侧头瞥我一眼,笑容里藏着几分讥诮:“你倒也有些慧根,竟能看出此阵与七情相系。不过啊……这里的‘情’,可不是你那把剑能承的。”
我心头一震,正欲再问,他却已转身,背对我道:“你该庆幸,这佛还没完全醒。若真醒了,连老夫也得多费一坛酒。”
那语气淡得几乎漫不经心,却带着让人不敢怀疑的力量。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那尊金刚像,依旧低垂着怒目,仿佛在冷冷注视世人——怒中藏悲,悲中有诫。
我默然,胸中波澜暗涌。
这道人,到底是何方人物?
殿外风声微动,夜色已沉。
我们三人席地而坐,星光从破瓦缝隙洒下,勉强照亮石阶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