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买的茶叶刚好派上用场。于皖泡了一壶,倒出一杯递给宋暮。后者只轻抿一口,便赞叹道:“好茶。”
于皖问道:“您对此有研究?”
“那还算不上。”宋暮笑道,“不过嘴刁,勉强分得清好坏。”
于皖也是一笑,问他:“您喊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暮道:“不要这么拘谨,我没比你大多少,直接喊名字就行。”
“宋暮。”于皖换了称呼,“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也别这么大敌意。”宋暮悠然地吹了吹杯口冒出的热气,面向突然警惕起来的于皖,“之前说要来拜访你,后来听掌门说你受了伤,再加之我自己的一些事,就耽误到了今天。”
于皖稍稍放松下来。他一向不把那些客套话放在心上,也不会想到宋暮会履行承诺。于皖道:“我以为你让狐狸引我回来是有要事商谈,并无冒犯之意。”
“多点防备心没什么不好。”宋暮道,“其实我昨日来过一趟,结果一个人都没遇上。后来去问掌门,才知道你去了玄天阁。”
于皖笑道:“回来这么久,也就前两日不在,刚巧被你赶上。”
宋暮也笑。他和于皖又随意攀谈几句,离别前道:“以后都在一个门派里,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于皖道谢,将宋暮送出门去,见他从苏仟眠的怀里取过狐狸,渐渐走远。
苏仟眠像送烫手山芋一般把狐狸送走后,目光便落回于皖身上,却在于皖走近时,后退了几步。于皖早已被迫习惯这种直白而炽热的目光。他轻叹口气,皱眉问道:“你今日到底怎么了?莫不是那丹药的问题?”
“和丹药没关系。”苏仟眠连忙辩解。于皖不提还好,这么一提,小巧的药瓶和晨间那场梦便不受抑制地浮现在脑海中,让苏仟眠对自己生出股厌恶。
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梦,这是对于皖的亵渎。
苏仟眠不敢再看他,低下头道:“我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师父有事就去忙吧,若是有我能帮得上的也只管说。”
离开前同他说的话怕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于皖无奈想道。他正要离去,却见苏仟眠颈侧几道鲜红的血痕,不免停下来,“狐狸挠的?”
苏仟眠点点头,伸手遮住,“狐狸太怕我,一时制不住它,就被挠了。没事,过两天就好。”
“我看一下。”
于皖说罢,便弯下腰。苏仟眠十分听话地松开手,抓痕看起来吓人,其实也只是破了点皮,大概是白狐被教育一通,知道不能下手太重。
“刚回来那会涂的药膏还有剩的么?涂一点,这几天注意别碰水。”
苏仟眠应一声好,话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他话音刚落,又柔声说了句:“师父,别动。”
眼见苏仟眠走上前来,于皖正欲开口,苏仟眠却先一步伸手至他肩头,而后将一片黄褐的柳叶递至眼前。
“有片……”苏仟眠话没说完,十分不合时宜地扭头打了个喷嚏。
“冬天快到了。”于皖从他手中取过柳叶,轻声道。
苏仟眠一边揉鼻子一边点头。于皖指尖一松,任凭柳叶落到地上,继续道:“天渐渐地冷了,要不要带你去做套新的冬衣?”
修行之人本是不惧寒暑的,苏仟眠大概是因为寒毒,格外怕冷,过冬天像包粽子,裹得严严实实。
“好啊。”
苏仟眠跟在于皖身边。于皖进屋拿荷包,苏仟眠便站在门口等他,道:“师父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只当有要紧事。”
“算不上太紧急。”于皖道,“但做衣服的话,还是早早准备为好,免得天冷时一窝蜂涌上去,多等好些天。”
苏仟眠无声地笑,随于皖一路进城。他想起来于皖怕狗,索性走在于皖身前。
于皖刚打算提醒什么,苏仟眠已经转过身看向他,倒着步子走,道:“我在前面,若是再有不长眼的东西,可以替师父挡住。”
他的黑发高束在脑后摇摆,一双墨瞳全然地倒印于皖的身影,使得于皖不自觉抬头望向远方,道:“别逞能,回头撞到人了都不知道。”
“不会的。”苏仟眠道,“师父肯定会阻止我。”
苏仟眠说完,也知道自己这番举动不甚妥当,转过身安安分分地跟在于皖身旁,进了裁缝店。
于皖随意地翻起裁缝店墙上挂的各类布料,余光间见苏仟眠张开双臂,有些不自在地凭人测量尺码。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仟眠好像真的比初见那会长高了些。
于皖心里生出股说不上的感慨,和当年看着院里柳树一点点长大的心情差不多,又要复杂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