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这种足以令人惊叹唏嘘的隐忍沉默并不是天生的,是经历家族后天的磋磨,硬生生给逼出来的。
闻不害也是如此。
只是相比于哥哥,闻无伤还学会了僞装而已。
叔叔婶婶们并不在意已经被“养废”了的他,甚至希望他可以再蠢一些,他们厌烦他的乖戾,直言他可以早些去死。
二十五年的稀薄回忆,构建不出一张名为亲情的网。
这个家族,这个家族里的所有人,无时无刻不在警惕、防範、撕扯着。
他们的血液似乎从生来就带着过剩的恶意,最终流脓发臭,非得好好剜出来,划个口子,才能够缓和浓度。
闻无伤不知道这样漫长的前进经历了多久,只是在过于温暖的空气代替冷风灌入肺腑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到木屋了。
他那条可怜的腿也被人放了下来,脚步声响起,伴随着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喘了口气,闻无伤才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拍掉衣服上落着的雪,才发现手上满是细小的划痕。
瘀青带来浓郁的色彩,却又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喝点水。”
男人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
闻无伤应了声,不动声色的伸手接了过来。
屋内的温度暖和得令人心惊,长久停留在这种地方,对意志的消磨难以估量。
那一直背对着闻无伤的人缓缓转身,面容清俊端雅,笑起来更加显得温和。
但这份温和并不无害,反而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在他身上,有一种浓重的“君父”气质。
他询问说,“在看什麽?”
闻无伤老实回答:“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是麽?”他想了想,才说,“或许南林和你提起过我。”
“南林?”闻无伤缓慢重複,最后摇头,“我和哥哥从不打听陛下的往事,陛下也不会主动提及。”
“那我们认识认识。”他的语调仍旧柔和,“你可以称呼我为停瞳。”
闻无伤垂眼:“停瞳很久远的名字。”
“是的,我已经离开了理想国很久。”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闻无伤掩盖着内心的震惊,在这座木屋内停留时,和停瞳聊了聊。
“哈,之前和哥哥去花园里玩。他一个不小心掉花坛里边去了,我看见花匠将他急急忙忙地抱了出来,然后我仔细地想了想,自己也跳了进去,生怕哥哥去过的地方自己没有去过。”
“至于后来,我们都被陛下捡回了理想国。”
停瞳始终安静的听着,不时点头。
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洗耳恭听的气场却掌控住了整个局面。
“闻无伤,”在沉默的间隙,停瞳忽然笑道:“想见你哥哥吗?”
闻无伤擡头,“你知道他在哪儿?”
“当然。”他点头,“不过有点麻烦,你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