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
段承业蓦然开口:“你知道么,十年前,你和尹冷玉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就如同天神降临一般,救我于水火与危难。”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当年吐蕃进犯南诏,母王遭暗算薨逝,拓东城尸横遍野,幸得有你双亲鼎力相助才保全南诏和我的王位。”
“皈命太上尊,能消一切罪……”
“我不学无术,又遭此大劫从而年少即位,那几年更是诚惶诚恐,但你走之前和我说,只要我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便可以了。”
“罪人实可哀,我今说妙经……”
“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南诏的罪人,但在你那天和我说完话彻底离开南诏后,我却不那么害怕了,渐渐稳住了南诏的局面,百姓竟也在我的治理下安居乐业。”
“朗诵罪福句,万遍心垢清……”
“所以你五年前奔逃到南诏,我对当今圣上的谕旨阳奉阴违也定要护住你,不然我心有愧。”
李去尘诵《救苦妙经》完毕,起身手持一柄桃木剑,好似要打破九幽地狱救出受难亡魂的神官一般,引导着数百亡魂上奈何桥渡过冥河。
随后她又向饿鬼道众生布施米面,取符咒焚于水中,洗去亡魂业垢,又以火光炼形,助其重塑仙胎。
诵经声重新响起,现下被众道士诵读的是《升天得道真经》,意味着这场法事进入了尾声。
“三百六十骨节之间,有诸滞碍,十恶之业……”
段承业顿了顿,又喃喃道:“谢文瑾,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可这五年却整日消沉,我知道你遭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全然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
“昏昏默默,正达无为……”
“这次你又帮我稳住城内局面,我欠你的太多了,所以你不论想留在南诏还是回到京城,或是想做其它什么事,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协助你。”
“得道成真,自然升度……”
“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无愧于心。”
“杳杳冥冥清静道,昏昏默默太虚空……”
谢逸清望着李去尘的背影,语气平缓地开口,仿佛在替另一个人心平气和地传话:“前二十年天下战乱不休,百姓户籍已然减半,我若是起兵复位,意味着又要送许多人去死……”
谢逸清抬手抚摸胸前贴身携带的细长物什,又喉头苦涩地叹道:“离开宫城前,还有一个小宫女替我挡住了那个人射出的冷箭,死在了我的面前,她最后嘱咐我要平安喜乐。”
谢逸清的双瞳被死寂笼罩:“这五年来,我闭上眼睛就会困在往日噩梦里,看到一个个旧人重新死在我的面前,所以我时常恨不得也一死了之。”
段承业明艳的眼眸倏然睁大,显然没有料到谢逸清已心存死志多年。
“体性湛然无所住,色心都寂一真宗。”
“可前日李去尘出现了,她纯净得如同金风玉露,唤醒了我人生最初,那段无忧无虑的温柔旧梦。”
“现在我想,至少要将她完璧归赵地送回凤凰山,再做其它打算。”
法事已了,谢逸清见李去尘诵经完毕起身回首寻找自己的身影,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眼神温情脉脉,手指抚上了心口。
她的心脏,在方寸之间,已重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