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的战事虽然耗费了两三百万两银子,其实並不多,朝廷应该不至於如此为难,听说云南那边在打仗,天高皇帝远,也不至於逼迫朝廷到这般地步。
辽东蛮祸虽越演越烈,有不可控之態,同样还没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遍观国內,总体上依然稳定,虽积弊不少,怎么就要裁军?”
“你口中的积弊可要了朝廷老命。”
朱胜功笑道,“去年朝廷大概收到粮料钱银合计一千六百多万两,今年只收上来一千四百多万两,差距虽然不到两百万两,各处的亏空已经送了上来,到处都揭不开锅嗷嗷待哺。”
朝廷每年的税收和开支关乎国家命脉。
王信当然清楚。
去年的一千六百多万两,七百万用来发九边军餉,一半是太仓京运,一半是民运,四百万是京营的军餉,皇室的开支,京营的俸禄等等,地方存留五百万。
地方的五百万两已经入不敷出,刚刚收上来还不够填补往年的拖欠。
另外一千一百多万两银子,关乎官员的政绩,平常是不会少的,只会打五百万存留地方银子的主意。
这些年已经开始少。
如今更是少了整整两百万两银子。
也就是说朝廷光养活九边的军餉都不够,还要填补地方的拖欠。
关键是不光地方的开销一年比一年高,亏空一年比一年多,九边和京城也是如此,同样都在亏空。
“裁军是张吉甫的主意?”
王信要確认这件事。
朱胜功点了点头,“张吉甫私下提议,太上皇最初不同意,张吉甫態度较为坚决,太上皇才鬆了口,不过却提出扩张京营的要求。”
九边兵额近八十万,通过三年的时间撤裁到五十万。
京营兵额十二万,要扩张到十八万。
一边是减少三十万,一边是增加六万,等於实际撤裁二十四万兵。
二十四万兵每年的军餉至少一二百万两。加上月粮行粮,兵甲武器等,每年可以省下两百多万两银子。
开源节流。
一下子省出两百多万两银子,王信忍不住说道:“张吉甫魄力还是有的。”
“你觉得可行?”
听到王信的话,朱伟慎重问道。
王信摇了摇头。
朱伟一下子不懂了,眼神盯著王信,等著他给出解释。
王信直言道:“积弊是上面的积弊,关下面什么事,张阁老的决心是有的,可惜只有对下面下手的决心,我不看好这样的改革。”
谁不知道动下面人最容易。
可下面人能有什么积弊?
积弊都是上面的。
皇帝是好的,错的都是下面的臣子,君父怎么能有错,这是儒家最大的谎言,也是最大的毒瘤。
这才是张居正为何牛的原因。
他的改革是真正动官员和大户的改革,不提考成法和清丈田亩,哪怕是一条鞭法,也是动地方官府乡绅胥吏的利益。
人家是真知道自己会死。
好友劝诫他时,张居正很平静的面对自己未来的结局。
动百姓的利益。
百姓不过是哀嚎几声,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要捂住耳朵,忍一忍就过去了。
动上面的利益,那是真要流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