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斋。
红泥小炉上,泉水初沸,发出稀碎的如同松涛般的声响。
齐静之端坐,手法嫻熟的温壶、投茶、高冲低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新任三溪源主簿陈文清端坐在下首的竹椅上,腰背挺直,双手恭敬的放在膝盖上,眼中是难掩的激动和敬重。
他刚刚上任不过一旬,今日原本是照例巡查民情,却没想到自家辖地中竹心斋的主人,正是自己的昔日恩师。
“先生隱居於此,依旧风骨清朗,学生每每想起在国子监聆听先生教诲的日子,都觉得受益终身。”陈文清语气真挚。
他能有今日,离不开齐静之的提携。
齐静之將一盏清茶轻轻推至陈文清的面前,微笑道:“没想到我隱居到这里,也能碰巧被你寻到。”
“怎么样,这三溪源主簿的位子,坐的可还安稳?”
“主簿之位事务繁杂,三溪源民风淳朴,却也清苦,你身上担子不轻。我看你刚才面色为难,似有难言之隱?”
陈文清双手接过茶盏,小心啜饮一口,顿觉口舌生津,心神俱寧。
他放下茶盏,沉吟了一下,知道这是先生在考校自己的功课。
“先生明鑑,学生此番上任,深感责任重大。三溪源山水虽好,但地少人稀,百姓生计多艰。学生正苦思冥想,如何能够开源增收,改善民生。”
“哦?可有具体想法?”齐静之饶有兴致的追问道,他向来关心民生疾苦。
由他带出的学生,往往自愿前往偏远地区担任主簿、县丞、典史等职位。
“確有些眉目。”陈文清微微躬身:“府库清点时发现,县里尚掌握著几处位置尚可,却因歷年里人手不足而有些荒废的官田。”
“与其任由荒废,不如出售给本分殷实、有意耕种的乡绅富户,一来可以充实府库,而来田地有人精心打理,產出增加,於地方赋税,僱佣皆有益处,只是……”
他顿了顿:“我初来乍到,对於这买田人选,著实有些一头雾水。这买田人需得是真正踏实可靠,口碑良好之人,方能长久经营,不会再生事端或兼併乡里。”
“另外三溪源地理位置不错,但缺乏真正能打出名气的支柱產业,增加税收。关於这件事,我倒是有些腹稿,允许学生先买个关子,不逗先生笑了。”
陈文清说完之后,有些紧张的望向了恩师。
三溪源的主簿大人,此刻就像是一位正在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
齐静之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的轻敲著紫砂壶身,目光沉静,显然是在认真思索。
一时间,竹心斋內只有茶水轻沸之声。
“文清此举,倒也务实。官田外售,支柱產业建立,前者能暂时填补府库,后者才是三溪源真正的活水之道。”齐静之缓缓开口,语气平和:“既要寻那老实本分,口碑良好之人。。。。。”他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水面上的茶叶,不经意的提起:“老夫在这乡野之地待了些日子,倒还真有几位人选。”
陈文清精神一振,连忙道:“还请先生指点!”
齐静之放下茶盏,目光温和:“固安村袁家,家主袁逢春,你可曾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