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啊四弟,”朱樉摇头晃脑地说,“你这是何苦呢?为了护着老五,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朱棡接过话头,“五弟年少,练兵不力情有可原。我们做兄长的指点他一番,你偏要强出头。”
朱樉目光掠过徐仪隆起的腹部,讥笑一声:“四弟妹还怀着身孕呢,你这般模样,让她如何安心静养?”
朱棡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朱樉临走前又回头瞥了一眼,目光里尽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徐仪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只是扶着朱棣的胳膊,温声问道:“怎么回事?”
朱橚这才道出原委。原来这几个月来,因为年少,他麾下得力的士卒被两位兄长借故调走大半,余下的多是未经战阵的新兵。诸王排兵布阵演练时,朱橚自然难以招架,甚至险些受伤。朱棣看不过眼,便与二人争执起来。
“二哥提议不如拳脚上见真章。”朱橚垂首低语,“我平日习武多有懈怠,四哥便替我……”
“一人对两个?”徐仪轻声打断,语气平静得令人心头发紧。
朱棣摆了摆手,扯动伤口时微微蹙眉:“他们也没讨到便宜,你看二哥脸上不也挂了彩?”
她伸手扶起朱棣,声音依然平静:“回府。”
朱棣站起身来,却有些踉跄。徐仪连忙扶住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回到王府,徐仪让人打来温水,亲自替朱棣清洗伤口。
“疼吗?”她轻声问。
“不疼。”朱棣咧嘴一笑,却因为扯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仪的手微微一顿,继续替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本不该让你担心的。”朱棣语带歉然。
徐仪默然不语,只执起绢帕,一遍遍轻拭他脸上的伤痕。指尖所及,淤青分明,动作却轻柔得仿佛要将这些伤痛都抹去。
许是怀孕的原因,她只觉心口堵得发慌,喉间如有棉絮梗塞,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替朱棣委屈。
委屈他明明是为了护着弟弟,却被人说成逞强。委屈他明明是以一敌二,却还要遭人讥讽。委屈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落了下风。
朱棣见她一直不说话,反倒急了:“我没事,真的没事。今日让他们赢了,以后我一定赢回来。你别难过。”
“不用你赢回来。”徐仪抬起头,眼中带着冷意,“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付出代价。”
忽而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徐仪皱眉。
“我有媳妇替自己出头,”朱棣摸了摸她的头,“二哥和三哥可都没有。”
徐仪欲要反驳,却想起朱棡痛失爱妃,朱樉的身边又只有几个侍妾相伴。至于那位本该嫁入秦王府的邓锦琼,因着邓愈今年从西藏班师途中病故,只能先守孝,婚期至今未定。
但朱棣的故作轻松并没有让徐仪的心里放松多少,她知道朱棣和朱棡有旧怨,而她自己与朱樉之间,更横亘着一段杀师之仇。旧恨新仇层层交叠,早将这对兄弟彼此越推越远。
朱棡又一直因为谢颖文的死耿耿于怀,朱棣对自己的回护,在那人眼中只怕与忤逆兄长无异。
更何况这数月来,诸位亲王在练兵场上明争暗斗,摩擦日渐增多。尚未就藩便已互不相让,若有朝一日各镇一方,只怕兄弟相争之局只会愈演愈烈。
这几个月在凤阳,徐仪过得确实舒心。没有京城的暗流涌动,没有宫中的步步为营,只有寻常日子里的炊烟袅袅,和触手可及的温情。
她几乎忘了,有些宿命,他们生来就无处可逃。
眼前这偷来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