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攥着手中的鱼草,攥得很紧,仿佛要把草挤出汁来。
鱼篓在他手中被捏得颤抖着,也不知是他的身体在抖,还是手在抖。他像是忽然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瞳孔中的颜色变化很快,脸上的表情也变幻莫测,像块复杂的调色盘。
不知怎的,林软星从他扭曲的表情中,看出了深深的痛苦。
那种隐忍又绝望的痛苦,像一座大山死死压在他的背上,让他直不起腰来,即使他直直在林软星面前站着,影子也是卑躬屈膝的样子。
然而却是这样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她对着他笑了。
纯粹的,不含任何感情的,笑了。
既然她已经坠入深渊,你也别想做那个圣人。
好事都让你占了,凭什么。
这一刻,林软星心中莫名爽快起来。
她以致命的小刀掷向裴响,在他心尖上扎出深深的血痕。
于是血流不止,他陷入疯狂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裴响像是矗立在天地间的那根悬梁柱。
在山崩地裂间坚强地屹立着,即使摇摇欲坠。
他的表情是那么难过,那么悲伤,又那么痛苦。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颤抖着身体,沉静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林软星,像往常般温柔又澄澈,只是这次带着比以往更丰富的情绪,像废墟上盛开的黑玫瑰。
没有更好,只有更坏。
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她却肆无忌惮地念了出来。
可女巫从不会感到后悔。
她张扬,她挑衅,她蔑视一切,她是邪恶的化身。
只要能伤害到别人,女巫从不吝啬恶毒的咒语,她会将痛苦的种子撒向大地。
“装什么呢。”她不屑嗤笑。
就在林软星以为他接下来会做什么的时候,裴响却什么也没做,就那么静静站着。
身形僵硬,宛如石雕。
像是过了很久,裴响脸上的那些情绪荡然无存。
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我走了。”他再次出声。
依然是熟悉的声音,温柔中夹杂着沙哑,像录音机里划过的磁带,滋啦滋啦生响。
寂静中,林软星听见火山爆发的声音。
砰的一声巨响,在两人之间炸开。
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
裴响拎起鱼篓,那轻轻的鱼篓像是有千斤重,将他的背影都压弯变形。
平时那个削瘦清高的少年,此刻好像变成了佝偻的老头,脆弱的背影跌跌撞撞踏入夕阳黄昏的树影里。
离开大门前,裴响忽然回眸看了林软星一眼。
那一眼,复杂到让林软星根本读不懂。
像是多年前,她说要离开这个山村去城里念书时,裴响看她的眼神。
林软星忽然哑声了。
她明白,她和裴响彻底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