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怀着身子,哭甚?对孩子不好。人终有一死,老汉我这一生治病救人无数,我心无愧,活得值了,没什么好哭的。”
张文图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气息也越来越弱。
待他交代完最后一句话,手臂一歪,人也彻底没了气息。
云笙趴在床边,失声痛哭。
阿狗红着眼,吸着鼻子劝道:“姐姐你还怀着身子,张爷爷说不许叫你哭。”
可话虽如此,面对一个慈祥和蔼,真心待她的老人家,虽只短短相处数月,云笙又怎能没有感情呢?
张文图没有子嗣,他的身后事便落在云笙这个徒弟身上。
只她是个女娘家,又怀着身子,行事到底是不便。索性张文图一生行善,在镇子上人缘颇好,众人都关照云笙,齐齐帮着将他的后事给办了。
张文图头七过去,云笙还沉浸在悲痛中,只她也知晓这不是师父想要的,便又逼着自己强撑起精神。
不为了自己,她也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阿狗见云笙振作起来,终于舒了口气。
如今医馆里除去云笙这个孕妇,便只剩阿狗这个小帮工,云笙的肚子会越来越大,行动不便,是以她又暂且请了个婆子来帮忙。
而远在长安的定北侯府,一片死寂。
距离空寂大师所说的九九八十一日已过去几天,那七星灯也好生爱护着,没有灭掉一盏,可那死去的“云夫人”却没有丝毫动静。
众人屏气凝神,谁都不敢看谢湛的脸色。
第52章
白元宝望着谢湛那道孤寂的背影,有些心疼。
侯爷执着这么久,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真怕……真怕侯爷遭此打击,一蹶不振。
空寂大师皱着眉头,绕那祭坛和七星灯打转两圈,谢湛略略抬起眼皮,嗓音沙哑问着:“空寂大师,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近日长安倒的确有两家小官之女卧病在床的,只是直到下棺也不见好转,那绝不是她的阿笙。
白元宝踌躇道:“侯爷莫急,这天下之大,云夫人说不准不在长安呢。若,若云夫人当真……当真回来了,定会赶来寻您的。”
无论如何,他总得给侯爷个盼头。
空寂大师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喃喃自语着:“不对,这灯丝毫不像是燃过的,一点反应没有,书上说还有另一种可能,也许被镇魂之人根本还活着。”
他话落,白元宝率先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云夫人的尸身都烧得面目全非了,如何还能活着?”
“尸身被烧得面目全非,你又如何断定,那便是云夫人的?”
“那么多仆婢们都看着,还能有假?若不是云夫人,那具尸骨又是谁的?”
白元宝越说越心惊,后背阵阵发凉,青天白日的竟觉出一股寒栗,仿佛下一刻死去的“云夫人”便要诈尸。
空寂大师看向身形不稳的谢湛,问道:“谢居士以为如何?”
那夜火势极旺,将一切都烧毁的一干二净,谢湛并不曾多加怀疑过旁的。
只现下听空寂大师一番言语,他却生起疑心。谢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一场火很是蹊跷。
火烧起来时,云笙如何不唤守夜的阿喜?
阿喜是做婢子做惯了的,便是夜里睡得再沉,也不至于一声都听不见云笙的声音。
可偏偏……偏偏等阿喜赶过去救火时,已经来不及了。
谢湛胸腔处一片鼓胀沸腾,他眸中快速闪过丝欣喜,莫非……莫非他的阿笙当真还活着?
只这个念头方起,谢湛仿若被人泼了盆冷水,若他的阿笙当真还活着,那具尸体便是她用来骗他的。
好,她真是好得很啊。
谢湛咬咬牙,她竟敢假死,给他来一出金蝉脱壳。
她为何要假死,就这般想逃离他?
谢湛的思绪越发清晰,以往被他忽略的一些细节一一在脑中浮现。
从她见过谢清远之后,她整个人便都不大对劲,不仅没跟他闹,反倒越发温柔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