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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无声处(第4页)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受伤幼兽在巢穴中发出的、绝望的哀鸣,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和一种彻底崩溃后的、茫然的无助与彷徨。这声音不受控制地泄露了他所有的软弱。

他猛地偏过头,试图躲开那只依旧停留在他眼角、带来灭顶温柔与巨大心慌的手,也试图将自己此刻狼狈不堪、泪痕交错、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表情,藏进枕头更深的、安全的阴影里去,仿佛那样就能获得一丝自欺欺人的保护,维持住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然而这个剧烈的、带着抗拒和逃避意味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狠狠牵动了受伤的左臂和被固定的右腿,又是一阵尖锐的、毫不留情的疼痛袭来,让他身体本能地痛苦地蜷缩了一下,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起抖来,如同秋风中最脆弱无助的一片叶子,在枝头瑟瑟挣扎,随时可能凋零。

太狼狈了。太不堪了。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在暴风雨中被彻底打碎、连最后一片遮羞布都被无情掀开、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最重要、也最不想让其看到自己这般模样的人面前的弃儿,尊严扫地,颜面无存,所有的骄傲和伪装都被践踏在地。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床边的人沉默着,呼吸声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可闻,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的节奏,仿佛也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那只手,并没有因为他的躲闪和剧烈的抗拒而立刻收回。它停顿在半空中,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凉的、属于他的湿意,此刻却灼灼发烫,仿佛烙印,提醒着方才那短暂的、却足以颠覆一切的接触。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充满张力与无声交锋的沉默中,缓慢得如同黏稠的糖浆,一滴一滴,艰难地流淌。窗外的雨声似乎也识趣地小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那种企图吞噬一切的、狂暴的喧嚣,变成了连绵不断的、沉闷的、如同低泣般的淅淅沥沥,持续敲打着屋顶和老旧的窗棂,像是在为室内这无声的、激烈的情感风暴,充当着哀伤而绵长的背景音,渲染着这难堪的寂静。

终于,那低沉熟悉的、早已刻入骨髓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林叙从未听过的喑哑,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过,又像是在极度干渴中煎熬了许久,每一个字都仿佛浸透了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更复杂、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挣扎,又像是妥协。

“别动。”

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莫名心安的力量。那声音离得很近,就在他耳畔,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羽毛般拂过他敏感耳廓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无法控制的战栗,电流般窜过脊柱。

那只停顿在半空的手,再次落了下来。

这一次,它没有再去触碰林叙潮湿的、试图隐藏的脸颊,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却又异常轻柔沉稳的力道,稳稳地按在了林叙没有受伤的右侧肩膀上。

掌心的温热,带着活生生的、属于沈知时的生命力,透过薄薄的、属于对方的睡衣布料,源源不断地渗透进来,像一块温暖可靠的烙铁,带着奇异的、强大的安抚力量,竟奇迹般地、一点点压下了林叙身体那无法控制的、泄露内心巨大恐惧与无助的颤抖。那温度并不灼人,却带着一种坚定的、稳定的力量,仿佛在告诉他:别怕,我在这里。

“伤口疼得厉害吗?”沈知时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依旧,却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些,那喑哑的底色调里,难以察觉地揉进了一点极其细微的、类似哄劝的、小心翼翼的温柔意味,像是在对待一个易受惊吓的孩子,“还是觉得冷?”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更低沉了些,“你刚才在发抖。”

林叙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喉咙像是被一团浸透了酸楚与哽咽的棉花死死堵住,又干又涩,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只怕一开口,便是更丢脸的、无法抑制的呜咽。

他只是僵硬地、固执地维持着偏头的姿势,将滚烫的、湿漉漉的脸颊更深地埋向微凉的枕头,仿佛那样就能将自己与这令人难堪的现实隔绝开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肩膀上上传来的那只大手的温度和重量,是他此刻在情绪崩溃的滔天洪流与□□的尖锐痛苦中,唯一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浮木,让他不至于彻底失序、沉沦、被这复杂而汹涌的情感彻底冲散。

这触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稍稍平复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那清冽的茶叶香随着沈知时的靠近变得更加清晰可辨,无声地环绕着他,包裹着他,与他身上属于对方睡衣的气息融为一体,形成一道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屏障,将外界的风雨喧嚣和内心的恐慌无助,暂时隔离开来,营造出一个短暂的安全空间。

沈知时似乎也没指望他能回答。

按在肩膀上的手,力道稍稍加重了一些,带着一种沉稳的、令人安心的、仿佛能定住乾坤的意味,仿佛在无声地、一遍遍传递着“我在,别怕”的信号。那力道恰到好处,既不容拒绝,又不会弄疼他。

然后,林叙感觉到沈知时俯身更低了,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探进被子边缘,万分谨慎地、如同对待易碎品般避开他受伤的左臂和固定着的右腿,仔细地、轻轻地将被他刚才挣动而滑开的被角重新掖好,裹紧,严严实实地将他包覆起来,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做过无数次。那姿态,仿佛要将他与所有寒冷、伤害和不安,彻底隔绝在这个由被子和他的守护共同构筑起的、小小的、暂时的安全空间里。

“看着我。”沈知时的声音第三次响起,这一次,那低沉里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一种沉静而强大的、仿佛源于灵魂深处的力量,仿佛能穿透他层层叠叠试图藏匿的堡垒,直接抵达最柔软、最真实的核心,不容他再逃避。

林叙的身体僵得更厉害了,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反抗,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铁,充满了抵触。

看着?他如何能看?如何去直视那双此刻必定盛满了太多他无力承受、也无从回应的情绪的眼睛?去看那里面翻涌的他早已感知到的浓烈心疼、惊魂未定的后怕,或许还有他更恐惧看到的、那些更深沉的、他不敢命名的、一旦确认便再无法回头的东西?

那太过危险,像凝视深渊。

“林叙。”沈知时又一次叫了他的全名。这一次,那两个字被他咬得很清晰,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的、仿佛誓言般的重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呼唤,更像是一个沉甸甸的宣告,一个不容逃避的邀请,一个等待了许久的对峙。

“看着我。”他重复着,语气中的坚持没有丝毫退让,甚至带着一种温柔的、却无比坚定的强制,仿佛这是他必须迈出的一步。

那只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甚至带着一种温和的、不容拒绝的催促力道,轻轻地、却又坚定地按了按,像是在传递某种决心,也像是在给予他最后一点勇气。

那力道,仿佛带着无法抗拒的微弱电流,瞬间击穿了林叙最后一点负隅顽抗的力气。他彻底溃败了。所有抵抗的意志,所有试图维护的、可怜的自尊与距离,像被春日暖阳照射的、虚张声势的雪堆般,迅速消融、坍塌,化为一片温热的、无法控制的潮湿。他累了,再也无力去支撑那沉重的伪装。

睫毛剧烈地、无助地颤抖了几下,如同狂风中濒死的蝶翼,挣扎着,徒劳地。最终,它们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残破翅膀,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绝望,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隐秘的、破罐破摔般的渴望,他掀开了一条细微的、水光迷蒙的缝隙。

视线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晕和重叠的阴影,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朦胧的、扭曲的色块,如同浸在水里。然后,才艰难地、一点点地,如同相机镜头在缓慢对焦,抵抗着泪水的阻碍,逐渐清晰起来。

昏黄的光线,温柔又残忍地勾勒出沈知时近在咫尺的轮廓。

他俯着身,背对着那盏作为唯一光源的孤灯,大半张脸隐在深邃的、令人不安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具体的神情,只有一個模糊而坚毅的、如同山峦剪影般的轮廓,带着一种沉默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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