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状状一直没说话。
他站在幕布前,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深邃,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下頜线绷得有些紧。
直到议论声稍稍平息,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激动的人群,最后落在王宏卫脸上,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杂音。
“王老师,你来一下。”说完,他率先走向自己靠里的独立办公室。
王宏卫赶紧应了一声,在一片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跟著田状状走了进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一关,外面的喧闹被隔绝了大半。
田状状走到窗边,看著窗外萧瑟的校园,沉默了几秒钟,才转过身,看向王宏卫。
“这片子,你怎么看?”
王宏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翻腾的心绪:“田主任,说实话,震撼!我教了这么多年书,第一次在大一学生的作业里看到这种……这种成熟度跟思想性都接近完美的作品!完全超出了我对学生作业的认知!镜头语言老练,敘事乾净利落,创意独特深刻,表演……尤其是他和景恬的表演,极其传神!这根本不像一个新手拍的东西!”
田状状点了点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著桌面:“思想性……你觉得他想表达什么?”
“我觉得核心是困顿与突围。”
王宏卫立刻接话,思路异常清晰:“两个被现实困在保安制服里的人,內心却藏著对舞蹈的炽热渴望。车库是牢笼,制服是枷锁。那些纸条和舞蹈,是他们衝破这层代码束缚的唯一方式。最后那段共舞,是灵魂的共振和爆发!那个新保安的出现和那句【我不会跳舞】,既是黑色幽默,也暗示著这种突围的艰难。那层玻璃……更是点睛之笔,无声的壁垒。”
田状状静静地听著,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锐利:“他的基本功呢?我指的是,拋开这些想法跟表演,纯技术层面。”
“非常扎实!”王宏卫语气肯定,“画面构图、光影控制、剪辑节奏、声音处理……都挑不出大毛病。而且这片子成本控制得极好,场景单一,但利用得非常充分,把有限资源用到了极致,这本身也是一种能力。”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田状状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面露思索。
窗外的风声似乎更大了些。
“王老师。”田状状终於再次开口,语气郑重,“这个陈最……你多关注。这片子,先压一压,暂时不要大规模传看。”他顿了下,继续补充道,“另外,私下里,你跟他聊聊,不要表现得太明显,就当是无意间聊起来。这部《代码》……不像是一时灵感迸发,倒像是……厚积薄发。”
王宏卫心领神会,用力点头:“我明白,田主任。”
他此刻心里也充满了强烈的好奇,那个之前沉默寡言的大一新生,难道剪个头髮就开了窍?
田状状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王宏卫走出系主任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外面大办公室的热闹还没完全散去,老师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话题的中心依旧是刚才那部《代码》,以及那个叫陈最的学生。
“老王,田主任怎么说?”郑侗天立刻凑过来问,眼神热切。
王宏卫定了定神,脸上恢復了些许平静,但眼底的兴奋藏不住:“田主任……也很重视。让我们先別声张。”他目光扫过眾人,强调道,“各位,这片子先放放,別到处传。”
眾人瞭然地点点头,但討论的欲望显然並未熄灭。
李沈感嘆道:“这下可有得看了。申澳那片本来挺稳的,现在……悬嘍!”
“是啊,谁能想到杀出这么一匹黑马!还是个大一的!”王睿接口道,“陈最……以前还真没太注意这个学生。”
“这叫深藏不露!”郑侗天摇头晃脑的点评。
王宏卫没再参与议论,他回到自己座位,拿起茶杯,发现手还有点微微发颤。
他脑子里反覆回放著《代码》里的片段,回想著田状状最后那句“厚积薄发”。
他拿起桌上那份写著陈最名字的作业登记表,看著上面简单的学號,班级信息,第一次觉得这张纸承载的分量如此之重。
他得儘快找那小子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