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十年前?”
“对啊,十年前我的腿还用得上嘛。”
林淑秀回答得相当理直气壮。
虞谷秋嘴角一抽,沉默地把药膏塞进口袋,盘算着一会儿走到外面垃圾桶扔了会不会发现,还是走远一点再扔吧。
不过走之前,林淑秀又让她坐下来念信给她听。
“你念信的声音可催眠,你不在我这两天午睡睡不好呢。”
林淑秀平淡地说着,虞谷秋却想了很多。
“是哪里痛得睡不着吗?有没有和张医生说?”
她不耐烦地摆手:“没有痛啊。”
“如果情况不好还是要转去医院。”
“别啰啰嗦嗦的,我想睡觉了。”她躺回床上努了努嘴,“箱子我拿出来了,在那放着。”
虞谷秋欲言又止地伸手去拿信。
这次的心情就相当微妙了,这些箱子里都是同一个人的信吗?如果是这样,那她要看的是汤骏年的妈妈写下的东西……这些恐怕连汤骏年本人都没看到过。
她从上层抽了一封,信封的触感比起上次崭新些许,年份应该比较靠后了。
「姐姐:
听阿兰说你回京崎了。
我尝试着打过你的电话,你的号码已经不通了。我的号码也是换了好几轮。十多年前还用的小灵通呢,能发发短信就很不错了。结果现在的手机更叫人匪夷所思,都能打视频了。这样显得还在这里给你写信的我很傻,何况还是你收不到的信。
不过我们面对面的话,反而讲不出什么话来吧。
小年再有一年就要高考了,我其实一直很不安,所以又想到你了。如果姐姐成为了妈妈,会怎么跟青春期的孩子相处?而且还是没有父亲的男孩子。
我非常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一向乖巧的孩子叛逆起来不是很可怕吗?就像一直很淘气的孩子突然乖下来大家都会称赞他,而乖孩子就相反,能叛逆的上限太低了。稍微摆摆脸色就会被说,我不希望他压抑自己,害怕的正是这一点。
我努力回想我们十来岁的时候,但想不起来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样了,我只记得姐姐你的样子。你把头发剪得好短,你说你迷上了阿根廷探戈,拉着我在月光闪闪的广场上跳舞,穿很短很短的背心。我问你这不是该一男一女跳吗?而你不屑地告诉我,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该不该。
我参透太晚,这世界上确实没有那么多该不该。不是所有人都应该结婚生子,也不是所有青春期的孩子都注定会有让人头疼的叛逆期,至少小年就是这样的孩子。
你想不到吧,我现在新换的智能手机就是小年在比赛里用奖金给我买的,他很有出息呢!至少我在他的这个年纪赚不了这么多钱(虽然物价不一样啦),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很光明的未来。
这个未来不一定要赚很多钱,买大房子,和什么人结婚。他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话是这样讲,我心中还是有期盼的,还打算在小年十八岁的时候送他一辆房车作为他的成年礼物。我期盼他能活成姐姐的样子,这个世界很大,我没看过很多,我希望他能替我去看一看。不过要是他非要带上我……那我也勉为其难同意吧。
如果到时候姐姐也愿意的话,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去哪里转转,那个房车够大,你就放一万个心。只是到时候开车的话,可能得麻烦姐姐了,毕竟你都自驾过那么多地方,而我还不会开车呢,小年目前也还不会。
说起来有件好玩的事,这封信我是陆陆续续写的,写到中间的时候被小年看到了,他问我在给谁写,我开玩笑说我在写情书,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我反问他你应该对情书不陌生呀,还有女孩子送到我们家门口来。但是你自己写过情书没有?
小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青春期孩子的痕迹了。
我看着他的表情,猜到他应该是有了中意的人,心里在欢呼。那可是初恋呀……虽然婚姻是恶果,但我仍然觉得恋爱很好,尤其是初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最初的想象,也因仅仅是想象。
我问小年,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却问了我一个一头雾水的问题——妈妈,你有没有偏爱的季节?
我想起和姐姐在山里抓蝉的日子,没有犹豫地说,当然是夏天。
小年也没有犹豫地告诉我,他喜欢稻谷丰收的秋天。
我问他为什么,他不好意思地说,因为那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