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晏风已随老爷子的游艇出海。
沈老在船尾整理着渔具,两个便装警卫安静守在两侧。
沈晏风站在船头,海风掀起他的衣角。晨光落在
海面上,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沈老爷子一回头,就见沈晏风倚在船舷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随手把一卷鱼线抛了过去:“收收心,鱼都让你惊走了。”
沈晏风接住鱼线,散漫地笑道:“心还真收不回来了。”
“收不回来就算了。”老爷子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等日子一长,自然就冲淡了。”
沈晏风沉默地望着海面。他无法认同这句话。如果时间真能淡去一切,为何都半年过去,那个身影非但没有模糊,反而在他心底扎根愈深?
他坐下,思绪不知不觉地回到了第二次见关弥的时候。
2011年5月17日,北京。
今日阴天,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不见一缕阳光。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特有的粘稠感,却迟迟没有落下。
沈晏风的车停在一栋大厦的门口,站在台阶上的人马上迎了上来。
“沈总,章总已经在楼上等着您了。”
从去年圣诞节到现在,也快半年了,沈晏风看着家里那只越来越圆润的猫,偶尔会想起那双在雪夜里清澈的眼睛。
不知她是否还留在北京,实习是否顺利。风博如今正缺人,正需要这样细心又愿意付出自己的年轻人。
沈晏风并没有想到会在朋友的公司遇见她。
二十三楼的开放式办公区域,训斥声穿透压抑的空气。玻璃隔层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孩正垂着头,一份文件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关弥,这份合同是你负责的!现在客户说数字全错了,公司要损失多少你知道吗?”主管用力地拍着桌子,“实习生就是靠不住!”
女孩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却挺直着脊背:“数字我核对过三遍,原文就是那样的……”
“还敢顶嘴?”
沈晏风收回视线,转身往楼上走。
谈完正事,章辉约沈晏风晚上一起吃饭。
沈晏风说没空,吸了口烟,眸微眯着,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楼下有个实习生被冤枉得挺惨。”
章辉挑眉,认识沈晏风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他关心过这种闲事。他按下内线:“林秘书,去了解一下楼下办公区是怎么回事。”
挂了电话后,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怎么知道那实习生是被冤枉的?”
沈晏风掸了掸烟灰,过了会儿才说:“直觉。”
章辉想要追问,林秘书已经敲门进来:“章总,问清楚了。是客户临时修改了数据,那边凌晨发的邮件,刘主管自己没及时查看,就把责任推给了翻译部。”
章辉眉头紧皱,他没想到自己公司里竟还有这种没责任心的基层管理者,“知道了,出去吧。”
“怎么处理?”沈晏风问他。
章辉本没打算立即处理,没料到沈晏风会来这么一句。他沉吟片刻,说:“这种人没必要留了。”
没多久后,沈晏风离开章辉办公室。他按了电梯,却在门开后改变了主意,转身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沿着楼梯不紧不慢地往下走。
二十三层的办公区此刻异常安静,只有键盘的敲击声。
沈晏风正要走,蓦地瞥见一抹白色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那人怀里抱着的纸箱几乎要挡住她那瘦削的肩。她穿着白衬衫黑西裙,脚上却是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头发高高束起,垂低着巴掌大的脸,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看见了她眼角的泪珠,同时嗅到一阵清淡的、带着皂角清香的气息。
他扭头,视线跟随着她,脚步也不自觉地跟随着她。直到他站在了电梯里,而右前方的女孩,仍然低着脑袋,丢了魂似的。
电梯从二十三楼直达一楼,中途出奇地没有停顿。不到一分钟,梯门缓缓开启。
女孩走了出去,终于是把头给抬了起来。
沈晏风神色淡漠地迈步越过她,余光掠过她白皙的侧脸。
他坐进车里,正要发动时手机响起,是工作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