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武知道,老金是个盲人,他的凝神感应距离有限,再远处他是看不到的。
“到岸了,老金我到岸了!”
一反刚才虚弱的语气,老金此时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陈武却湿了眼眶,他知道,这是老金迴光返照。
“陈尕娃,你功法特殊。我死之后,我的剑,还有我屋子里的秘籍,就留给你了。”老金也知道这一点,转向陈武,开始交代后事。
陈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点头。
“別哭丧个脸,笑一哈,老金我给你弹上一曲。”老金豪迈道,“我融音波入武道,就算没有三弦子,我也能弹给你听。”
说罢,老金又盘腿坐回羊皮筏子,將锥形剑平放在腿上,双手摆出姿势,如同握著一把看不见的三弦,开始了弹拨。
錚錚之音瞬间响起,竟比真的三弦弹奏更响亮几分。
“高高山上一清泉,流来流去几千年。
人人都饮泉中水,愚的愚来贤的贤。”
老金放声高唱,弹奏之音更加激烈,唱腔也从一开始的悠扬,直转激昂,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控诉。
“天上云多天不晴,街上车多行不通。
河里鱼多水不清,世间人多心不公。”
“哎——我的人,半句话真半句假——”
在这弹唱之中,老金仿佛回到了跟著师父第一次出门演奏的下午,那已是一个甲子之前的事了。
“拿好三弦子!”
师父也是个瞎子,听到徒弟弹得心不在焉,出声提醒。
“好著呢!”徒弟回应。
听到徒弟敷衍,老瞎子气不打一处来:“你那三弦子差得远!知不知道,只有认真弹断一千根弦……”
“弹断一千根弦就能从三弦子里取出师爷留下的秘方,按方子吃药就能看见了。”徒弟接得毫无感情。
“你不信?”
“为啥非要弹断一千根弦?”
“那是药引子,弹不断一千根,吃药也没用。”
“呵呵。”徒弟笑了起来,光景再变。
“娃子,记著,要弹断一千两百根弦,你师父我记错了数,吃了药也没用。”徒弟看不到师父,只能摸著师父的眼眶,听著师父临终前的声音。
可徒弟终究没听师父的,他没有弹琴,反而当上了刺客,开始练武。
没想到从此如鱼得水,毕竟,谁会防备一个瞎子呢?
徒弟的武功越来越高,死在徒弟手里的大人物也越来越多。
有豪右、有奸商、有昏官、甚至还有西洋人和宗室皇亲。
直到有一天,徒弟修出了凝神。
他终於看见了,虽然看的范围不大,用的也不是眼睛。
徒弟第一时间找出了师父留下的三弦,取出了师爷留下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