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锤旁的学徒应声而动,拉动绳索露出甲字刻度。此时水流变小,水轮传动速度变缓,连带著锻锤频率降低。因为处刑者此时要细细捶打,调整钢条形状,使得钢条越来越修长挺直,直到出现一个大模样。
如此反覆入炉並捶打,钢条只觉得自己如同老君炉中的孙猴子一般脱胎换骨。以往自身血肉虽硬,却刚则易折。此时两侧偏软的盔甲架成脊樑,增加了自身韧性。周遭露出的血肉,却坚刚依旧,只待划出锋锐。
再次出炉之后,钢条被铁钳捏著放在铁砧之上,行刑人不再用锻锤,反而亲自举起铁锤,要处理这最后一遭。捶打之下,钢条身上的脊线彻底成型,尾部和尖头也已完美无缺。
行刑人不顾余温尚高,上手拿起钢条仔细观察,满意点头,却又將钢条塞回炉膛升温,直至钢条迸发出金银相间的顏色,便迅速用铁钳钳出,直直插入一旁早已备好的冷油之中。
热钢冷油相交,瞬间迸发出“滋滋”声,与此同时,行刑人口中念诵起《太上感应篇》,当念到“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时,油中钢条已褪成血红色,便迅速提起钢条,放在空中,继续念念有词,只是语速一下改变。
直念到“恶星灾之,算尽则死”时,钢条上血红色暗淡,显出一丝紫色来,行刑人便將钢条插回油桶,只待钢条自然晾凉。
行刑人依旧念诵著《太上感应篇》,但节奏彻底不规律,直到钢条变凉。
此时念诵已无计算淬火回火时机之功效,只是为了装神弄鬼,让学徒以为,念诵经文是为祈求炼剑顺利,以防学徒偷师到淬火回火的关窍。
“这便好了?”念诵声停下,陈武当即发问。
“只剩开刃打磨,再配上剑柄剑鞘便可。这剑用了我最好的一块百炼精钢,保你所向披靡。”
此时此刻,钢条终於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所受火炼捶打,皆是为了成为一把所向披靡的宝剑。
眼看著铁匠老章拿出冷却好的剑条,装上剑柄剑鏜,交给学徒打磨开锋,陈武终於放下心来,夸讚道:“章师傅不愧是名匠,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能做出此剑。”
姓章的铁匠踢了一脚打磨动作不规范的徒弟,方才回话:“也就是老马的面子,不然我可不会接这种急活。”
“我这工坊虽有水流机械,但还是不如东南那些蒸汽工坊,捶打效率不太够,一天之內做成,著实有些费神。”
“章师傅辛苦了。”
“世间百兵,炼剑最难。既要刚柔相济,又要轻重相接。若是平常铁匠,很难一次成型。就算有机械助力,也是瑕疵不断,都要慢工出细活。”章铁匠眼睛里透著一丝自傲,“整个金城郡,也就我能一日成剑,不砸招牌。”
陈武立马送上不要钱的马屁:“老马也是这么说的,章氏的招牌,那是响噹噹的。”
“算他识货。”章铁匠笑道,“不过,钱一分不能少。”
“当然。”
“一百银元!”
这么贵!
看到陈武迟疑之色,章铁匠解释道:“夹钢法打制最是费料,我最好的百炼钢全给你用完了。何况,你这把剑是孤品,我这工坊为你量身打造,今天一天啥都没做,都围著你这把剑转。收你一百银元,都算少了。”
“记老马帐上。”陈武点点头,老马刚回了血,现在出点血天经地义。
“嗯,试试手感。”章铁匠从徒弟手中接过打磨好的宝剑,递给陈武,“此剑样式復古,圆首八面,剑长三尺六寸,单手持握。你身量高,做得长了些。”
陈武握住剑柄,黑绳交叉缠绕,握上去绝无打滑之虞,与铜製圆形剑首相映成趣,接著向上看到了铜製剑鏜和光亮剑身,剑鏜上雕著云雷纹,剑身打磨得光滑如镜,剑刃锋锐,显露出森然之意。
丹田真气一动,陈武挽了个剑,森森剑影便在工坊中划开,发出划破空气的蜂鸣声。
“剑鸣!”磨剑的学徒脱口而出。
这是极品宝剑才会有的现象,须得宝剑筋骨合一,刚柔並济,锻得恰到好处,方才会在空气中发出同频震动,號为剑鸣。
陈武也意识到此剑不凡,只一百银元,真是占大便宜了,况且还记在了老马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