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真正领教过云川止的修为,只觉得她这个年纪,最高也不过元婴期上下,然而如今灵力涌入她体内,竟如此醇厚绵密。
在无间城这么个穷山僻壤的地界,她竟能修得这般修为,实是乾元界都千年难遇的天才,比起白风禾恐怕都不遑多让。
怪不得师尊会拼了命来到无间城,白霄尘重重思绪落于心底,终于将视线转回白风禾,摒弃杂念。
头顶雾霭重重,狂风时卷时歇,怨灵汇聚成潮蜂拥过无间城,待久违的天光洒下,又悄无声息地隐匿于地底。
偌大的地宫这下只有灵水一人是醒着的,她几乎寸步不离守在石室之外,无聊之中架起右臂,用银白色的坚硬手指在墙上画下一道道痕迹。
每过一日便画下一笔,无间城的日子实在寂寞安静,哪怕是白日里都只有呼呼风声,偶尔夹杂几声怨灵的呜咽或是什么人的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灵水百无聊赖,只能架起桌板,用右手练习写字,钢铁所制的五指一开始还不听使唤,待整整一卷幻心宝卷抄写完毕后,就能写出漂亮的篆书了。
这么孤寂的地方,云川止居然活生生待了几十年,灵水越发觉得感慨,也越发觉得佩服。
她已经独自守了□□日,安静的甬道时常令她心慌不已,实在难以忍耐之时,她便只能取书来看,不过哪怕是从前最爱读的书册,如今也变得晦涩而生硬,无聊透顶。
到第十二日时,灵水已经将过往的所有都回忆过一遍,一向平和温润的她心里却时不时冒出燥气,忍不住左右踱步,踏得门口的地面光可鉴人。
第十二日的末尾,灵水终于靠在门框上睡着了,梦里纷扰杂乱,一会儿是那日穹皇包围不息山时的场景,一会儿是白风禾曝尸在外,她恸哭着跪地挖坟的场景。
反正睡得不踏实,待她再次睁眼,身下的石板却成了软和的床铺,檀香味漫于鼻尖,耳畔传来低声的交谈。
灵水一双杏眼眨得飞快,她猛地翻身坐起,待看见坐于一旁的白风禾时,膝盖顿时便落了地。
即将撞在石砖上的膝盖被一道香风垫住,并未磕得生疼,她双眼通红,跪着便要扑进白风禾怀里,结果被人半路截胡,险些一头扎进云川止的臂弯。
吓得她腰肢一颤,旋身躲开。
“这孩子,怎么行这么大礼。”云川止笑嘻嘻扶她,“我可受不住,快快请起。”
灵水懵懵懂懂起身,眼神赤红着看向白风禾,白风禾抬手拍了云川止一下,愠怒道:“云川止,你莫要吓着我徒儿。”
“你莫要吓着我徒儿。”云川止在一旁酸酸地重复,被白风禾一巴掌拍在屁股上,这才委屈巴巴闭嘴。
“师尊,你没事了?”灵水上前蹲下,抬眼看着气色尚好的白风禾,换得女人手掌轻抚发顶,温柔的回应。
“虽修为不及从前,但至少仙脉已经恢复。”白风禾含笑捏了捏灵水的鼻子,“你这些日受累了,睡得叫都叫不醒。”
云川止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着白风禾从未有过的柔和模样,酸得牙根痒痒。
开口道:“我也全程替你们护法,怎么不见你这样待我。”
白风禾抬眉看她一眼,当做没听见似的,又看向灵水:“师姐最是劳累,为我修补仙脉十数日,现下已经头昏目眩地回房了,恐怕须得好好养精蓄锐。”
“地宫里应当还有一些谭青给的丹药,你去寻寻有没有极品的灵丹,给她送去。”
见白风禾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灵水高兴地直冒眼泪,她用衣袖抹着泪起身,道了声是,转身大步跑开。
白风禾抿开红唇,望着她背影笑得慈爱,过了许久才看向云川止。
女子直挺挺站在一旁,双臂紧紧抱着,漂亮的眉眼中满是怨气。
白风禾眼中闪过狡黠和愉悦,她轻展肩背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腕上的衣衫顺着手臂滑落到肩膀,露出藕白的手臂。
“打坐了这么久,本座真是腰酸腿疼,嘴唇都干裂了。”白风禾懒洋洋道,她将长腿搭在一起,盈盈笑道,“你愣着干什么?”
自她醒来那刻,一会儿感谢白霄尘,一会儿安抚灵水,就是没好好冲自己说过一句话,云川止将唇瓣咬得泛白,心里析出满满的不悦。
但是无论再不悦,她还是开口:“我去给你倒茶。”
云川止端着凉茶走进来,腿刚迈过门槛,面前却飞来一束紫光,身后的石门轰然关闭,云川止被这动静震得原地弹了弹,回头看了眼门。
“刚刚恢复仙脉,便要拆了我这地宫不成。”云川止似笑非笑地开口,大步走到桌前,将茶壶放下。
“十几日不见,你仿佛脾气大了不少。”白风禾仍笑着看她,一双柳叶眼含着水波,潋滟生姿。
云川止没有说话,低头默默倒茶。
“还是修仙好,当个凡人凡事都要动手做,实在是累。”白风禾满意地看着一双柔荑,淡淡的灵力从她指尖飘出,头顶的石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玩得不亦乐乎。
“你那仙脉刚刚恢复,还不算结实,不要总是动用灵力。”云川止看不下去将她双手按下,“宗主说了,幸好你体内有那大妖的妖丹护体,不至于伤了根基,否则就算替你补好仙脉,也得重头修炼。”
“这么说,本座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白风禾更开心了,食指一弹,头顶的石灯应声而亮。
这家伙还是当凡人的时候收敛一些,云川止蹙眉低头看她,最后没再同她计较,将倒好的茶水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