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止闻言噤声,她捂着嘴看向轿辇外,帘子遮挡了大半的视线,只能看见一小片飘忽的云影。
似乎有什么人如流云般踏出空气,落在了这狭窄的后院里。
他们虽然收了威压,可立在云川止身前时,还是令人生出淡淡的心悸。
“将军,您确定您察觉到那姓白的气息了?我等寻了一圈,这园子里全是唱戏的,半个仙修都没寻见。”一女子的声音道。
“再找找吧,此次穹皇直接下令要我等捉拿白风禾,想来是铁了心要插手不息山的事务。”被唤作将军那人道,“不管怎么样,先将人寻到了再说。”
他一声令下,七八处杂乱的脚步声便四散开来,有人往戏楼那边走,还有人留在后院,不断翻起那些木柴与杂物。
“这儿怎么还有个轿辇,应是那戏班子唱戏用的,这挂帘儿上绣的还是鸳鸯呢。”那将军很快注意到了这边,于是饶有兴味地开口,踱步朝轿辇走来。
一双厚底花鸟纹的皂靴出现在帘外阳光下,他已然伸手,帘中二人压制着呼吸声,白风禾冷着双目抬起手掌,同样蓄势待发。
这万分危急之时,忽闻另一道声音响起,如清风揉乱了绷紧的琴弦:“诸位客官,此处乃我迎春苑的后院,若诸位想要看戏,还望移步前院戏楼,凭簪花券入场。”
“什么簪花券,你可知我等……”
“阿桃住口。”方才那被唤作将军的男子扬声呵止了手下小兵,而后礼貌道,“抱歉,我等是穹皇城的使者,奉命前来调查游机城百人被杀一案。”
“在下见过各位仙长。”那柔和的声音仍不卑不亢道,“这院中陈列的皆是些戏班子的东西,想来你们要找的人并不会躲藏其中。”
“可若是损坏了其中一二,我等身为卑微伶人,不好交代。”
不等那将军再说些什么,他便垂首鞠躬,声音恳切:“还望各位仙长移步,莫要为难我等凡人。”
院中沉默许久,屠云将军终于开口:“罢了,阿桃阿杏,我们走。”
穹皇城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消话音消散的功夫便接二连三隐入院墙,方才还吵闹杂乱的后院重归宁静。
云川止松了口气,听着那伶人的脚步声也远去了,方才掀开帘子跳下轿辇,大口吸吹来的风。
“气都不敢喘,可憋死我了。”她低声道,而后伸出两只手,扶白风禾下来。
白风禾没理会她的掌心,顾自轻盈落地,柳叶眼盯着方才那伶人远去的地界,似在思忖什么。
“穹皇城的人也真是奇怪,如今罪责还未定,人倒要先抓走。”云川止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忽然问白风禾,“难不成你同穹皇城亦有仇?”
白风禾仍然望着戏楼那端,声音很轻:“同我有仇之人可多着呢。”
“你觉不觉得方才那人的声音,很是耳熟?”白风禾忽然转了话题。
云川止闻言*回忆了会儿,她自打来了便一直待在不息山,见到的人也无非是绲丹门的仙仆,怎么会听过一个伶人的声音。
不过很快她便灵光一闪,开口:“是前几日在门中唱戏的那位,叫什么画眉仙的?”
“还不算太笨。”白风禾挑起眉尾。
云川止闻言瘪了瘪嘴,她抬手翻捡着墙角凌乱的杂物,往常在无间城人人自危,连活命都是困难,断然不会有这种勾栏瓦舍存在,如今看着那些唱戏用的物件,顿觉有趣。
她忽然从柴火堆里抽出双奇怪的鞋子,鞋底小得半个巴掌便能握住,上面却很是高,顶端没有供人伸足的地方,只缝着几根磨损了的破旧绑带。
拿起来问白风禾:“这是何物?”
白风禾走近她仔细瞧着,而后捡起根木棍,一脸嫌恶地戳那鞋底:“这戏班子有一出戏,须得将这东西绑于双足,模仿穷乡僻壤之地那些被迫缠足的女子。”
说罢,她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诧。
“如今怎么办,将这些证据呈给穹皇城的人?”
云川止说完自己都笑了,那些人摆明了要先抓白风禾回去,若他们真的不讲道理偏要绑人,怕是如今将真凶按在他们脸上,他们也是不会信的。
白风禾没有回答她,而是从腰间拿起一骨哨,放在口中吹,气息涌入哨中,尖锐的哨声却并未响起。
看不见的波动自骨哨朝周围荡开,墙上暗影化作一个活生生的黑衣人,跃至白风禾面前。
云川止早知晓白风禾暗中有死士保护,如今却是头一回看见,惊讶地嚯了一声。
“这些人是你师尊留下的?”云川止有些好奇,伸手摸那死士的肩膀,摸到一手起伏的肌肉。
她正惊叹对方身材,身后的白风禾却忽的攥紧她衣领,将她扯得后退两步。
“什么都要摸,当心我将你手剁了。”白风禾将手松开,面露不悦。
“对不起。”云川止把手藏进了袖口,心里道了声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