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门之事暂且不提,更大的祸事连夜找来了,拔门那日当晚,便有足有数百人聚集在山门外,举着块“杀人偿命”的牌匾声讨白风禾。
那些人皆是游机城百姓,哭嚎着要不息山交出“吸血妖女”,百人恸哭的声音震天得响,落在仙修耳中更是震耳欲聋。
听闻那夜众仙修辗转反侧,最后不得不运功剥夺五感,方才入睡。
一来二去,门内怨气也愈发浓烈,白霄尘不得不派了几名亲传的徒子下山查明此事,试图平息百姓和仙修们的怨气。
这日是个阴雨天,云川止醒来便没看见白风禾,索性拿着自己那把秋千骨坐于殿外连廊下,一边看着雨雾蒙蒙的山景,一边用刷子在伞面上抹来抹去。
雨下个不停,连廊顶端的积水滴滴答答连成串珠,将廊下草叶冲刷得如宝石般碧绿,云川止本是喜爱这种斜风细雨的天气的,然而今日听着雨声,心里却莫名燥郁。
她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个喇叭似的玩意儿放在耳边:“程锦书,程锦书。”
喇叭里很快传出女子含混不清的声音:“我还睡着呢,吵什么啊崔二狗。”
“你来逢春阁一趟,我有要事相求。”云川止远望着烟雨碧色,一筹莫展道。
对面传来一连串骂声,云川止面色如常地甩了甩喇叭,声音戛然而止,她将喇叭放回衣袖时,程锦书已卷起雨雾出现在眼前了。
“大清晨的你又闹什么幺蛾子!”程锦书湿着衣角落入连廊,气得叉起了腰,她头发发髻支着几簇碎发,一看便知刚从榻上爬起。
“你借我点灵力。”云川止笑眯眯开口,举起手里的秋千骨,“我这把伞做来本是为了遮阳,如今想让它顺便遮遮雨。”
“就为了这把破伞?”程锦书气笑了,“你不是开了灵根么,这点灵力都没有。”
“有啊。但我修为低,这点灵力还得存着以防万一,这等小事自是要借用你们的。”
云川止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程锦书无言许久,只得伸手将掌心覆盖在伞上。
漆黑的大伞发出幽光,而后幽光散去,又只剩平平无奇的黑了。
“这样便好了?”程锦书跑了一趟也没了睡意,屈膝坐在两旁长椅上,锁眉看着心满意足抱着伞的云川止。
云川止点头,爱不释手地摸了摸伞骨。
“疯娃子。”程锦书不解地嘟囔,而后忧心道,“我姑姑如何了?”
“与往常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该听曲儿听曲儿。”云川止回答,她抱着伞起身,“只是这几日常不在门内,也不说去了何处,有时黄昏出门,日出才回来。”
程锦书颔首,她翘起一条腿搭着长椅:“你说山下那些人,真的是她杀的么?”
“我觉得不是。”云川止摇头,“门主杀人向来干净利落,看见鲜血淋漓的都觉得丑,怎么会有心思往上面写字。”
“但现在不息山门主吸食凡人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连穹皇城和木里神峰都派了使者来,此时听说已到了游机城。”
云川止点了点头,心中燥郁却更甚。
修仙界自诞生开始已然历经了三个时期,起初百家争鸣,无数派别宗门势力迭起,被称为钟灵期。后来各宗门之间摩擦不断,甚至爆发了数场地盘割据的争斗,于是不息山、木里神峰以及穹皇城在争斗中脱颖而出,被称为三大宗门,此为丰鼎期。
而如今的乾元期,坐落于九州中心的穹皇城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灵气灵石,无数大乘以上的仙修坐镇其中,俨然是晋升为宗门之首。
所以此次穹皇城都派了使者前来,此事便十分严重了。
“如果门主被断定为吸食凡人的魔修,你我会如何?”云川止忽然开口。
程锦书思忖:“我一个散修当然无碍,但你和灵水身为她贴身仙仆,恐怕是要被连带着施以处罚的,最坏的情况自然是丢命,好一些么……”
“剔去仙骨,背上奴印,赶出不息山。”
云川止苦笑,果然当手下的,就怕主子出事。
她想着想着便坐不住了,猛地起身,撑伞跨过连廊,程锦书连忙扣住她肩:“你做何去?”
“下山瞧一瞧,反正门主也不在,应当没人盯着我。”
“下山?你自己?”程锦书视线上下扫过,“你瞧见那重峦叠嶂了吗,等你走到游机城,我孩子都能买炊饼了。”
“……罢了,送佛送到西,我同你去吧。”程锦书沉默了会儿,反手捏住了云川止衣领。
云川止心道一声不好,还未等她叫出声,人已经腾空而起,旋转着冲入了云霄。
半个时辰后,她软着膝盖跪在城墙外,满脸是雨水,一张脸憋得铁青,大口干呕了起来。
“你这身体须得锻炼下了,总是吐可怎么是好。”程锦书神清气爽地立在她身边,连连摇头。
云川止捂着心口,面色苍白地仰头看她,苦笑道:“你不如好好练练驭风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