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座巨鼎虚影按九宫方位默然矗立,鼎身上暗刻的山川星辰纹路在星辉下若隱若现,散发出苍茫厚重的气息。
柳玄静立片刻,缓缓闭上双眼。
地仙的无场如蛛网般蔓延开来,细细感知著这片被时光遗忘的圣地。
他能“听”到脚下夯土层中封印的古老祈祝,能“触”到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祭祀烟燎当他再度睁眼时,眸中已敛去所有杂念,唯余一片澄澈如古井的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穿越肺腑,竟带著青铜冷锈与陈年黍酒的奇异味道。
在空无一人的都城里,柳玄像巫一样起舞了。
巫与舞,吾与悟。
孤独寂寞的夏都里,又有人迈起了“禹步。
柳玄抬起了右脚。
这一步迈得极缓极沉,仿佛脚下不是坚硬的夯土,而是淤积的洪水与连绵的群山。
落地时脚踝微向內扣,形成一个略跛的姿態一一这正是“禹步”的起势。
柳玄且行且舞,足跡画出大大的8字,以演绎大禹穿越山水之艰难。
据传大禹治水十三年,跋涉山川,腓无朧,脛无毛,沐甚雨,櫛疾风,故步態特异,后人模仿其步,以通神明。
他的右足隨之跟上,却不直接並立,而是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斜前方。
身体隨之扭转,宽大道袍盪开一圈涟漪。
没有鼓乐,没有颂唱,唯有风声为他作和,星光为他照明。
步伐渐次展开,在空旷的祭台上勾勒出玄奥的轨跡。
那是一个横臥的“8”字,隱喻著大禹疏导九河、划定九州的艰难曲折。
柳玄的身体时而低伏,如踏泥淖。
时而昂首,如登岳顶。
时而侧身,如避崩岩。
时而旋跃,如过激流。
他的动作古朴甚至笨拙,毫无后世舞蹈的飘逸柔美,每一个转折都充满力量与挣扎的痕跡。
双臂时如挥末镭掘土,时如捧泥土筑堤,时如定方位观测星辰。
这不是取悦观者的表演,而是与天地对话、与先驱共鸣的仪式。
在这极致的静寂与孤独中,柳玄的心神却前所未有地充盈。
隨著禹步的持续,他眼前开始浮现出支离破碎却又无比真实的幻景:
他看见无数黑精壮的先民,在烈日下喊著號子,拖曳著巨大的原木与石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