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母亲!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母爱!】
他看著丁夫人泛红的眼眶,看著她眼角因担忧而新添的细纹,心中百感交集。
【在原本的歷史里,我死后,母亲该是何等绝望与愤怒啊!白髮人送黑髮人,那种痛,怕是能把人逼疯。】
【我记得宛城之战后,母亲因我之死,多次痛斥父亲,甚至当眾让他难堪。父亲一怒之下將她送回娘家反省,可母亲性情刚烈,至死也不肯原谅父亲,两人就此恩断义绝……唉,那时的母亲,该有多苦。】
一旁的曹操端著刚侍女奉上的茶杯,正准备抿一口,曹昂的心声却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他心上。
“哐当——”
茶杯微微一晃,滚烫的茶水溅出,落在手背上,曹操却浑然不觉。
他震惊地看向正在温柔抚平曹昂衣襟的丁夫人,又看向一脸感怀的曹昂,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曹操从未想过,长子的死,竟会让他与结髮妻子走到那般决绝的地步。丁夫人的刚烈他是知道的,可他从未深究过那份刚烈背后,是何等深沉的痛与怨。
看著眼前母子温情的画面,再想到曹昂心声中描绘的那个冰冷未来,一股巨大的愧疚和酸楚瞬间將曹操淹没。
曹操望著丁夫人鬢边悄然生出的几缕白髮,又看了看曹昂年轻却已显露出沉稳的侧脸,眼神复杂,有后怕,有庆幸,更有对眼前两人浓浓的亏欠。
帐內一时寂静无声,只有丁夫人温柔的叮嘱,和曹昂偶尔应和的低低嗓音,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
翌日清晨,司空府后堂的气氛尚带著几分昨日的温馨余韵,却被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打破。
曹操的妾室卞夫人身著一袭素雅的襦裙,步態从容地走了进来,身后跟著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
那少年身形略显单薄,穿著合身的锦袍,却总透著几分放不开的拘谨,垂著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卞夫人身后,正是曹丕。
“妾参见夫君。”
卞夫人盈盈下拜,礼数周全得挑不出半分错处,声音温婉柔和。
“听闻主公与大公子凯旋,特来恭贺。”
曹丕也连忙跟著行礼,声音细细的:
“孩儿参见父亲。”
曹操正翻看著一份军报,闻言抬了抬眼皮,淡淡道:
“起来吧。”
曹昂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这对母子身上,心中不由泛起一阵复杂的涟漪。
他打量著卞夫人,见她眉宇间带著恰到好处的恭顺,眼神清澈,不见半分逾矩的野心,心中暗嘆:
【这便是卞夫人了。能在母亲与父亲决裂之后,从父亲眾多妻妾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继室,这份温婉恭顺的背后,怕是也藏著不输男子的心智与隱忍。】
视线转而落在曹丕身上。这未来的魏文帝,此刻还只是个瘦弱的少年,垂著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怯懦。
【这就是曹丕!歷史上,母亲与父亲决裂后,卞夫人成了继室,他也就名正言顺成了嫡长子,最终继承了大位。】
曹昂想起史书上关於曹丕的记载,尤其是他登基后的种种举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