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酒桌,只坐了刘旗主一人。
魏梅立在一旁,低头为他侍酒。
发觉三十余岁的他,岩石般的脸庞,像结了一层厚冰。
喝一杯,倒一杯,一瓶很快喝完,又起了一瓶。
刘旗主终於说了第一句话:“问吧。”
一名四旬左右的削瘦青衣人,慢慢走到大气不敢出的阿三一行人面前,突然伸手撕了阿三的上衣。
青一块,紫一块,密密麻麻的淤伤露出来了。
“全都脱了,只剩內褌。”
一行人老老实实將衣裤除了,目光羞耻里带著恐惧。
青衣人仔细检查了伤势。
“二十二人,九人受伤,阿三伤势远超別人。”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算手下留情,只打在肉上,避开了要害。”
魏梅面色一片煞白,心咚咚跳得厉害,这事看来要牵连英雄了。
“无伤者拿著衣服退下,除阿三,伤者全带上楼一个个审。”青衣人命令手下,等人都上去了,一声厉喝,“说。”
阿三嘴张了张,噗通跪下,眼泪流了下来:“旗主饶命,不是小的畏战,实在是打不过他。”
青衣人上去一个响亮耳光:“不许废话。”
“是是,小的和码头各家谈月钱,一个叫瀘州小霸王的人就来了,不由分说就將小的痛殴一顿。”阿三流泪的眼睛死死盯著魏梅。
“说必须一切照旧,不然就让大伙的腿,单独飘回鄂州。”
魏梅心里燃起了怒火,这人真是太无耻了,最关键的原因不说,拼命诬陷。
“打完还逼我写了两千两银子的欠条,魏行首全程目睹。”阿三手一指她,“我和她说了,刘旗主是我们的天,他会做主。”
他在警告我,说出真相就会死在青龙会手里,魏梅身躯不由开始颤抖。
因为愤怒,也因为自己即將面对死亡。
耳中听到淡淡一句:“倒酒。”
努力稳住手,將颤抖的酒液,倾入了白瓷杯。
“你在害怕,是怕过江龙青龙会,还是怕地头蛇小霸王?”
“我怕……”魏梅的眼泪簌簌落下,声音变得哽咽,“好人蒙冤。”
刘旗主终於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少峰,立刻命人走访,晚上我宴请罗云,带阿三去落脚处关押,等事件水落石出。”
青衣人五指如鉤地拎起阿三,走出了船舱。
“坐,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魏梅止住哽咽落座,从听闻何风威名开始,一直说到昨天三人酒宴。
“小霸王这个绰號,对应瀘州第一人倒名符其实。”刘旗主目光如刀地看向她,“因为有这样的靠山,所以你敢於喊冤?”
“除了他,从没人尊重过我们这种烟风尘女子,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我也懂。”魏梅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
刘旗主凝视片刻,为她斟了杯酒:“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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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兰看著案上的磁青纸洒金请帖。
【孙拜】闻君雅望,今晚戌初,醉仙楼芙蓉阁丙子號房,特备兰溪酒並时新果子,恭请妆次玉步。
这是知州孙鹤成,遣书吏便装送来了请帖。
磁青纸意味是以私人身份,兰溪酒是官酿,意喻事涉官府,並时新果子意指非密谈可带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