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佑平时老爱黏着人嘀嘀咕咕地讲话,今天忽然安静下来了,老陈还有点儿不适应。
“病得挺重的吧?”老陈问他,“最近流感多,我老婆这两天也总咳嗽。”
陈佑揉了揉发烫的眼皮,然后说:“我就有点儿难受,简哥非叫我去医院。”
“陈叔你一会儿跟医生说说,别给我打针吊水的,我挺好的,吃点药就好了。”
老陈说:“人家医生肯定也不会胡乱给你开药啊,我说了怎么算?肯定得听医生的。”
陈佑看着街景,忽然问老陈:“叔你老婆对你啥样啊,她平时骂你打你吗?”
老陈闻言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就那样啊。都老夫老妻了,三天两头地就找茬骂我一顿,我有一回听见她跟儿子说,‘你爸天天在外边开车,也不容易’,结果一惹她不高兴,还是得骂我。”
“那她打你吗?”
“年轻那会儿吧,”老陈想了想,“我跟她没少干架,她就跟个火|药桶似的,想让我干什么她也不直说,老让我猜,我是真猜不着啊,这家伙,上来就往我脸上抽两大耳瓜子,也就我受得了她。”
陈佑笑了几声,鼻音很重。
“那会儿见家长,我上她家去吃饭,她爸妈跟我说他们姑娘从小脾气就差,要我多担待着点,我还不信,那时候谈得你侬我侬的,哪里听得进去?”
“那你俩怎么在一块这么久呢?”陈佑问。
说话时老陈始终是笑着的:“没招啊,人都娶回家了。后来我就跟她商量说,你想要什么,你就直接和我说,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直接说出来,我能改的就改了。”
“这么多年磨合下来,咱俩就跟一个人一样了,偶尔拌拌嘴,其实也挺高兴的。”
老陈难得跟老朋友之外的人,说这么多自己的事儿。他知道这些事儿要是跟那些老板说,人肯定都嫌烦,但是陈佑不是这样的,只要你说话,他都会听得很认真。
“真好,”陈佑说,“我也想跟简哥变成你们这样。”
老陈没说话,简秩舟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也只有这个傻孩子把这段感情当真了。
刚才陈佑从别墅里一出来,老陈就注意到了他额头上尚未消退的淤青,他随口问了句,陈佑也没遮掩,实话实说道:“我惹简哥生气了,前几天让他给揍了。”
纵然觉得陈佑有点可怜,但出于职业素养,他也不好对两个人的关系进行多余的评价。
这次老陈带陈佑去的是江城的一家私立医院,流程走得很快,基本不用等待。
经过问诊和体格检查之后,医生给开了血常规检查。陈佑一听就知道又要抽血,整个人的脸色顿时更差了。
有过上次的经验,老陈知道一会儿恐怕得叫个护士来帮忙,到时候一人捂住他眼睛,一人就帮忙摁住他两条胳膊。
不过这一路过来,两人都没碰见个闲暇的护士,快到采血室的时候,老陈忽然看见了一位眼熟的医生,他连忙叫住他:“江医生?”
那人朝着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还真是。”老陈一喜。
“帮个忙,江医生,”他又说,“帮我搭个手。”
江九珩的目光先是在老陈身上停了停,然后又落在了他身后的陈佑身上。
陈佑也朝他看了一眼。
老陈口中的这位江医生看上去身材高大,在陈佑眼中这个人大概和简秩舟差不多高。
等他走近了,陈佑下意识又偷看了他几眼。
江九珩有着深邃的眉眼、深眼窝,气场沉静、鼻梁挺直,五官轮廓分明,下颌线很利落,头发是浅棕色的,看上去有种混血感。
陈佑莫名感觉他长得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这位是?”江九珩看着陈佑问老陈。
“他是简总新交的‘朋友’。”
“明白。”江九珩又问,“什么病?”
“感冒发烧,小毛病。”
在老陈的解释下,进入采血室后,江医生一只手捂住了陈佑的眼睛,另一只手则摁住了他的肩膀。
陈佑在身后那人的身上嗅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他的手很大,很轻易地就捂住了陈佑的上半张脸。
可能因为这人是医生,所以陈佑今天没像之前那样怕了。
在休息区等检查结果的时候,老陈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陈佑说:“我这儿突然有点急事,你看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