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两人都怔住了。
他眼眶微红,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昨晚翻了所有能找到的育儿资料,学怎么和听障孩子沟通。我还联系了一位语言康复专家,想了解是否有可能通过辅助设备改善他的听力……但我更想知道,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袁晨曦静静看着他:“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父亲,而是一个愿意学习的父亲。”
“我会学。”他声音沙哑,“哪怕要用十年、二十年,我也要补上错过的那些年。”
这时,一阵强风掠过,念安的风筝猛然腾空而起,银白色的骨架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光芒,蓝色丝线在他手中绷得笔直。他欢呼着回头,看见父母并肩站立的身影,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用力朝他们挥手。
袁晨曦本能地伸手,指尖不经意擦过聿战的手背。两人皆是一颤,却没有退开。那一秒的触碰,短暂如蝶翼振颤,却仿佛打通了某种长久阻塞的脉络。
下午回到家,袁晨曦打开电脑,开始修改《证词》文档。她删去了原本激烈控诉的段落,取而代之的是这样一段话:
**“他曾是我的噩梦,也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再否认那段黑暗,但我也拒绝让它定义我的全部人生。今天的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告诉所有曾蜷缩在恐惧中的女人:你们可以走出门,可以开口说话,可以重新拥有选择的权利。”**
写到这里,她停顿片刻,又添上一句:
**“而爱,不该是枷锁,也不该是交易。如果它终将归来,请让它带着悔悟、尊重与漫长的耐心。”**
傍晚,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是快递员,送来一个包装精致的木盒,寄件人栏写着“聿战”,附言只有一行字:
>“送给念安的第一份父亲节礼物??等他准备好时,再拆开。”
她抱着盒子走进客厅,犹豫良久,最终决定叫来念安。
“这是爸爸送你的。”她说,语气平静。
念安盯着盒子看了很久,小手搓了搓膝盖,才慢慢接过。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问:“他……是不是很想见我?”
“是。”袁晨曦轻声回答,“但他知道,必须等你允许。”
念安点点头,把盒子抱进房间,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说:“我想再想想。”
那一晚,袁晨曦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浑身湿透地躲在桥洞下,怀里紧紧护着尚未出生的孩子。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惊恐地往后缩,却见一个男人蹲下来,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她抬头,竟是年轻的聿战,脸上没有傲慢,只有痛悔。
他说:**“对不起,我没有早点看见你。”**
她流泪醒来,窗外月光如水。
第二天清晨,她收到林晚的消息:
>“法院同意将你的证词作为‘反家暴法’修订案的公开陈述环节。你将在正式听证会前三天,在线上直播平台进行十五分钟发言。全程可使用手语,配有字幕与语音同步翻译。”
>“你不必露脸,但世界需要听见你。”
她回信:
>“我可以做。但我要念安参与最后三分钟的手语演绎。”
林晚很快回复:
>“他会是你最有力的声音。”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紧凑而有序。每周五上午,聿战准时出现在“破茧工坊”,始终坐在角落,从不开口,只记录、观察、学习。有时念安会突然转身对他比划一个简单的手语词??“风”、“飞”、“笑”,他便会笨拙却认真地模仿,直到孩子满意地点点头。
四月中旬,春意正浓。袁晨曦接到基金会通知,“风筝节”定于五月十二日举行,地点正是当年“破茧计划”最初的营地。届时将有百名受助家庭参与,共同绘制巨型风筝,并举行集体放飞仪式。
她把消息告诉念安时,他激动得在床上打了个滚:“我要画最大的那只!”
“那你得先学会团队合作。”她笑着提醒。
“没问题!”他拍胸脯保证,“我是队长型人才!”
与此同时,她的出版编辑发来《沉默的孩子》绘本初样。封面是一双小手托起一只残破却仍在发光的风筝,书脊处压印着一行细小金文:**“有些伤,是为了教会我们如何飞翔。”**
她翻到最后一页,原稿上写着结局:“后来,妈妈再也不怕风了。因为风带来了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