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山一凉亭处,恰遇静慧师太在此静坐。
江芙诗放轻脚步,从师太身边越过。
望着山下恢弘的寺庙殿堂,与远处模糊的皇城轮廓,想到红墙金瓦之内的无尽纷争与束缚,她面露倦色,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殿下眉间郁结,彷佛心有樊笼。”
不知什么时候,静慧师太行至跟前,江芙诗朝她合十还礼,苦笑道:“何处不是樊笼?”
看着她眼底深处,与年龄身份不符的枷锁感,静慧师太淡然一笑:“樊笼虽固,然风可进,雨可进,飞鸟亦可越。施主可见寺中飞鸟?其翼下之天空,非此院墙可限。”
“佛法中有‘金刚怒目’,亦有‘菩萨低眉’。有‘持戒精严’,亦有‘游戏人间’。出世入世,岂有定法?”
江芙诗茫然眨眼,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静慧师太似乎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
她移开眸子,“然本宫身似飞鸟,却如困雀,爪喙皆软,翎羽未丰,纵有冲天之志,难越金丝牢笼。”
静慧师望向远处翱翔的飞鸟:“羽翼丰于风雨,爪喙利自磨砺。金丝笼亦非铁板一块。”
“心之所向,即为方向。心若自由,何处不可翱翔?施主,莫问归处,但循本心。”
语罢,静慧师太合十施礼,踏上石板小路离去了。
江芙诗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殿下?殿下?”
虽然没明白师太的话中深意,但娄冰菱也听得出来,江芙诗心中藏着极大的苦闷与不甘。
她问道:“殿下,您是觉得现在过的不自由吗?”
江芙诗点头,又摇头。
人生有得必有失,得失之间,孰喜孰忧,实难轻断。
比起宫外衣食无着的百姓,她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确实无从抱怨。
可她贵为公主,身边却危机四伏,四面楚歌,如行走在刃锋之上,甚至不如从前,做医女时安稳自在。
娄冰菱又问:“若是可以选择,殿下会想做什么?要怎么度过这一生呢?”
被问及此,江芙诗稍稍思索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纯粹向往的光彩:“想周游天下,悬壶济世,不必算计人心,不必担忧明日。春日采药,夏日问诊,秋日制药,冬日围炉,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娄冰菱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轻轻挽住江芙诗的手臂:“殿下所想,真真是世上最自在的日子了。光是听着,便让人觉得心里敞亮。”
“只是……殿下。”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怜惜与无奈:“这世间女子,又有几人能真如飞鸟游鱼般无拘无束?便是宫外寻常人家的女儿,也有身不由己之处。”
"更何况您身份贵重,牵一发而动全身,更是难随心所欲。”
“若殿下真想学医,可从现在翻阅些医书药典,或召太医署女医学些基础药理,有一份寄托,或许能稍解烦忧,于身心也是有益的。”
江芙诗听罢,眼中那丝向往的光彩稍稍黯淡:“……嗯。”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她转过身,发觉一直静静跟随的蓉蓉不见了踪影,不由向身侧的青黛问道:“蓉蓉呢?”
“她说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钻竹林去了,奴婢现在就去唤她回来。”
奇特的味道?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蓉蓉的声音:“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