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法则,随着她做陪诊师的时间增长,开始有所松动,就比如在胡允诺的这件事上,她便‘越界’了。
胡允诺又再次找到来雪陪诊,这一次,她提出要去做心理诊疗。
“我在网上搜了些信息,是有外向型抑郁症那么一说,而我的某些症状还挺符合的,比如我工作总是努力,待人也总是和善,并非我真的是这么积极的人,而是我很在意外界对我的评价。另外,我也认真梳理了我近一年以来的一些反常表现,比如失眠,比如体重骤减,又比如对待父母朋友越来越没耐心,还有其它的各种不适,但我都把这笼统的归于工作压力太大,太忙碌,现在想来,我可能真的……”
现代人总自嘲谁还没有点精神病,不过自嘲归自嘲,等到这东西真的具象化,开始入侵并影响到生活时,总免不了一阵慌乱。
来雪的陪诊一直局限在生理层面,第一次要向着心理领域进军,她习惯性的多做准备,于是在胡允诺就诊的前两天,抽空去实地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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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医院坐落在德胜门外的安康胡同,市中心的核心位置,交通虽然便利,停车却是相当麻烦,拢共只有一个升降式停车场,并且每次只能进出一辆车,来雪在门口观望了好一阵,感觉这里的交通混乱,来往的人的脸上亦是密布着难掩的慌乱。
跟其它综合性医院相比,安定医院要小巧许多,构成亦是简单,一楼是常规的挂号、取药区,二楼则是就诊区。
来雪无需挂号,于是跟着三两人群上了二楼,原本她以为,大多抑郁症患者是封闭的,排斥与人交流的,却不想,来就诊的大多人,身边都有人陪着,也因为这点,狭长的左右两边都分布着就诊室的走廊更显拥挤,想来人在绝望之时也有希望并存,仍期待着被世界所爱。
来雪未在此做过多的逗留,在摸清了诸如做心理测评等其它检查所在的区域后,便离开了。
隔日,到了胡允诺就诊的日子,来雪因为提前打探到做心理测评需要花费一定时间,所以和她约了早一些在医院见面,而后熟稔的带着她取了号,去到诊室外候诊。
虽才早晨九点多,走廊却已有不少人在等候,大抵是因为来看病的人都正遭受着困扰,他们的面目都是沉寂的,少有人会与一旁的人交流,而原本还挺外向的胡允诺亦是如此,从进了医院开始,除了必要的沟通,她都是低着头,与自己那双做了美甲贴了水钻的手相对。
也因如此,当走廊里突然出现一个气息浑厚的男声在叫骂时,来雪跟胡允诺都是吓了大跳。
“草你妈,老子说了不来,你们非要把我弄来,我没有病,有病的是你们!你就是医生是吧,来,给我站定,老子要干翻你!妈的,看病看到我头上来了,看你娘的……”
这内容太过直白,也过分难听,一下便引得走廊上所有人的注目,来雪、胡允诺靠近声源处,一转头便看见了那位‘发言人’——一位双手叉腰气势横扫千军的大爷。
大爷看起来约莫七十往上,他大约真是被家人突袭‘诓骗’而来,穿着非常潦草,身上是一件洗到发白的三大眼背心加咖色短裤,脚上则是一双很旧的拖鞋。
他旁边站着的一男一女,应该是他的儿女们,见他如此发疯,两张脸着急加羞愧立马红成了猪肝色。
“爸,你别这样,你这是干什么……”
他们拉住大爷,想要劝阻,可却是进一步激怒了他,“干什么,干翻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妈的,说我有病,我看是你们的脑子被捅了……”
又是一阵不堪入耳的%……%%###&……
而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大家的表达欲都或多或少的被激活了些。
“这是躁郁症吧?”
“这程度,来看医生还有用吗?该直接送医院了吧?”
“妈耶,我都觉得好尴尬,医生还怎么给他看啊?”
“医生见多识广,这场面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小case吧?”
……
来雪跟胡允诺继续盯着大爷的方向,等待着事态的继续发酵,但提示胡允诺就诊的电子播报声却在这关键时刻响起,她们互相望了对方一眼,脸上都是被迫退场的扫兴。
“哎……进去吧?”来雪示意胡允诺。
胡允诺一步三回头地,原本的紧张在八卦之魂的燃烧下疏解了不少。
诊室里面,坐着位女医生,她长着一张圆润的脸,叫人很有亲切感,开口,又是很轻柔的嗓音,这都先叫人放松了不少。
虽然如此,胡允诺却仍旧有些拘谨,还未等医生开口询问,她便先自我辩解的说:“其实我觉得自己不该是抑郁症,因为我的工作生活还挺正常的,只是从身体层面出发,我确实感觉不太好受。”
医生听罢,没有忙着否定她,而是先问了一些常规性的问题,做什么工作的,平时忙吗,最近的饮食、睡眠质量如何,这样一番梳理下来后,医生感叹,“那你可真是很忙啊,这样的强度下感到不舒服,是正常的。”
接着,医生又让胡允诺仔细形容下她的不舒适具体是什么表现,听罢后,她初步下了诊断,道:“失眠、头疼、胃口差、情绪化,其实都是抑郁症蛮明显的指征,但因为现代人亚健康状态明显,所以会很自然的把失眠归咎于工作压力大,头疼归咎于缺乏运动,胃口差归咎于减肥过度,这样吧,我先给你开三组心理测评,你缴费后完成了测评,拿着结果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