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好的。”童昭珩点点头,手指紧了紧,把斧头举过肩,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别怕,大不了我陪你一起重来。”冼观说,“下次你见到我,我也一定会再帮你的。”
这话一出,于是童昭珩再无犹豫,抡圆了胳膊,狠狠朝巨大的灰色心脏砍了下去。
第一斧砍在藤壶卵巢上的时候,那巨大的肉块顿时收缩呈一团,灰色拟态消失,显出其原本的暗红色。肉瘤表面所有的凸起颤动着,隐隐浮现出痛苦咆哮的人脸,空气中的孢子浓度陡然升高,他甚至分不清眼前的是真实还是幻觉。
下一秒,他看见那些包裹着卵巢的肉块从尖端张开,像霸王花一样裂开数瓣儿,剧烈抽搐的同时还爆发出一阵几乎要超过人耳听觉范围的高频尖啸。童昭珩缓缓张大嘴,以为自己要聋了。
“别松手。”冼观立刻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紧紧攥在斧柄上。
“我……我我我不行了,”童昭珩语无伦次,“这什么,我耳朵!耳朵痛!”
大脑中尖啸的余威震荡,简直要把他的脑浆都搅碎了!但下一刻,耳畔又传来清晰可闻的低沉嗓音:“别松手,别怕。”
童昭珩感到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捂上自己耳朵,不但隔绝了那恐怖的噪音,同时还施加了一点令人安心的压力,世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只余嗡嗡的白噪音,和自己惊魂未定的喘息声。
童昭珩定了定神,重新抡起斧头,再次劈砍在肉块上,一股浓稠的蓝色粘液被吐了出来,童昭珩惊得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冼观胸口。
“仔细看,”冼观稍微松开一点左手,贴着他耳廓说:“中间露出来的是什么?”
童昭珩实在不想认真去看那坨东西,感觉多看一眼都要吐出来,可冼观扶着他的脑袋,叫他根本无法转头,只能表情扭曲地瞧过去。
深红色的肉质皮开肉绽,颤抖地痉挛着,似乎痛苦得厉害。带着莹莹蓝光的粘液一股一股地往外涌,仔细一看,那些蓝色的光点似乎是一颗又一颗的半透明小球,里面还悬浮着什么形状不规则的东西。
“这是什么,卵吗?”童昭珩瞠目结舌。
“嗯,”冼观柔声道:“那些触手,可能是脐带,把卵运送到寄生物的表面,再孵化出来。”
他用十分正常冷静的声音说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我怀疑这些怪物吸收电流转化成营养,从而快速繁殖,再分泌腐蚀性胶质附着在电器设备上,并且能导电,形成生物电路,从而控制电路、干扰系统,然后吸收更多能量,扩大繁殖范围。”
童昭珩彻底听懵了,还想说点什么,但冼观已经重新捂住他的耳朵,下巴轻轻搁在他头顶,意思很明显:继续吧。
他只得凝神盯住面前极度令人不适的场面——肉块心脏已被他削去一瓣,只靠一点纤维组织堪堪挂着,暴露内里一个圆形的核——黑色的、光滑的,球面甚至映照着失真的自己。
童昭珩不敢多犹豫,用尽全力将斧头的尖角抡向卵巢的中心。
他没有料到,那光滑核心的质感竟然完全不同于外部包裹的肉块,而是一种近似玻璃或晶石的材质。方才他用了大力气,此刻被反弹得力道震得够呛,从手心到手臂都在发麻,而芯核也只是裂开了一道十公分长的细缝。
“痛死我了,这玩意儿好硬!”童昭珩龇牙咧嘴道,他想要把消防斧递给冼观,对方却不接,只是摇了摇头。
童昭珩不太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冼观收回手,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拉下防护服的拉链,再用食指勾开一点领口给他看——熟悉的结晶片布满他胸口和肩膀,正如上次一样。童昭珩大吃一惊:“什么时候感染的,你怎么不说?”
冼观干脆一把掀掉面罩,他的头发因为汗湿贴在脸颊两侧,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有一会儿了,怕你担心。可能是面具密封性有问题,或者防护服什么地方漏了。”
童昭珩彻底慌了:“这怎么办,这个房间孢子浓度太高了对不对?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你快把面罩戴回去。”
冼观还是摇头,说:“不能回头,下次不一定还能走到这里,记得吗?藤壶的繁殖是不会被重置的,现在是我们唯一破坏它的机会。”
“这……”童昭珩急得原地转圈。
一方面他想要立刻拉着冼观跑路,但又忍不住回头看那硕大的卵巢——被他劈开的肉瓣无力地垂落着,但隐约能看见相连处的有蛛丝般的细线在反光——它在自我修复。
“我现在没有力气,身体很痛,只能靠你了。”冼观语气虚弱地说。
晶体芯核被砸开一道裂缝后,控制台上的所有管线状触手都蜷缩抽搐起来,每一颗吸盘都扭曲出痛苦的人脸。那些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口鼻俱被封住,只是无声地挣扎着。
童昭珩数次深呼吸,透明面罩的内部浮上一层薄薄的水汽,阻碍了部分他的视线,让他不用直视那怪诞的活物,反而好受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