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得做实验?”吴仁中好奇,“具体怎么做?”
“主要是肺活量、血氧饱和度、心率变异性这些基础指标监测。”周至解释,“还要抽血化验血红蛋白浓度,以及做简单的运动负荷测试。理想情况是测够三百名不同年龄段的孩子,男女各半,城乡分布均衡。”
“听起来工作量不小。”何诗情说,“你自己一个人搞不定吧?”
“本来学校派了个助研跟我一起来,结果她临时家里有事回去了。”周至叹了口气,“我现在只能靠当地教育局帮忙协调学校,但人家也不是义务服务,总不能一直麻烦他们。”
“那你缺人手?”梁红眼睛一转,“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你搭把手?反正都是体院出来的,测个肺活量还不简单?”
“你们愿意帮忙当然最好。”周至惊喜,“不过可能会很枯燥,每天重复同样的流程,而且要深入山区小学,条件不一定好。”
“怕什么!”闫霄豪气干云,“咱们可是晨跑都能坚持下来的狠人!”
当晚,一行人果然说服了招待所值班员,在周至打了电话报备后,获得了延迟归宿的许可。他们租了辆面包车直奔邛海,在湖畔一家由旧木屋改造的茶馆落脚。茶馆主人是个退伍军人,兼做星空导游,见这群年轻人兴致高昂,便主动拿出望远镜教他们辨认星座。
那一夜,群星如瀑。
北斗七星斜挂在北方天际,猎户座三颗腰带清晰可见,银河横贯苍穹,仿佛伸手就能触到那些闪烁的光点。麦小苗靠在周至肩头,喃喃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干净的天空。”
周至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他知道,这样的宁静不会持续太久。第二天开始,他们就要真正投入工作。
接下来的两周,团队兵分两路。周至带着梁红、吴仁中和麦小苗组成核心小组,负责数据采集;其余人则协助联络学校、搬运设备、整理资料。第一站是昭觉县的一所乡镇中心小学。
山路崎岖,面包车颠簸了四个小时才抵达。学校建在半山坡上,砖瓦房老旧,操场是夯实的泥地,升旗杆锈迹斑斑。但孩子们的眼神明亮,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整齐列队,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喊着“欢迎哥哥姐姐”。
检测流程很快展开。肺活量仪、脉搏血氧仪、便携式心电记录仪一一摆开,周至亲自示范操作,确保每个环节准确无误。孩子们起初有些紧张,但在哥哥姐姐们的鼓励下,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排起了长队抢着“玩游戏”。
中午休息时,校长请他们在教师食堂吃饭。饭菜简单??土豆炖腊肉、炒白菜、玉米糊,但所有人吃得格外香甜。
“你们知道吗?”校长感慨,“以前从来没人关心过娃娃们的‘呼吸’问题。都说高原娃子皮实,跑得快跳得高,可每年冬天还是有不少孩子因为感冒引发肺炎住院。你们来做这个研究,真是太好了。”
周至默默记下了这句话。
下午继续采集数据,直到太阳西斜才收工。返程途中,梁红突然问:“肘子,你说这些孩子的数据拿去做研究,最后真能帮到他们吗?”
“当然。”周至坚定地说,“如果我们的研究能证明长期生活在高海拔地区对儿童心肺系统存在潜在风险,就有可能推动政府建立专项健康监测体系,甚至调整学校体育课程标准。哪怕只是让更多的孩子用上恒温泳池、改善教室通风条件,也算值得。”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这次来对了。”吴仁中望着窗外渐暗的山影,“以前总觉得读书是为了找工作、拿学位,现在才发现,知识真的可以改变现实。”
回到驻地已是深夜。周至顾不上疲惫,立即开始录入当天的数据。麦小苗坐在旁边帮他核对编号,手指冻得通红也不肯停下。
“冷的话去睡吧。”周至心疼地说,“剩下的我明天早上弄。”
“没关系。”麦小苗摇摇头,“我想陪着你做完。”
那一刻,周至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并肩作战”。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宣言,而是两个人在昏黄灯光下,为同一个目标默默努力的身影。
第三天,他们转战美姑县。这里的村落更为偏远,有的学校甚至不通公路,必须徒步进村。有一次,为了到达一个位于悬崖上方的彝族寨子,他们背着仪器爬了近三个小时的陡坡。途中突遇暴雨,山路泥泞湿滑,冯雪珊差点摔下山崖,幸亏被闫霄一把拽住。
“我说咱别去了行不行?”她在雨中喘着气,“这哪是做科研,简直是探险!”
“差五个样本就满一百了。”周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再坚持一下,不然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
最终,他们在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村小教室完成了测量。十几个孩子围坐一圈,眼神纯净如山泉。当最后一个男孩吹完肺活量计,全班竟自发鼓起掌来。
那一刻,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随着时间推移,数据逐渐积累。与此同时,周至的研究也引起了当地政府的关注。自治州卫健委派人前来考察,并表示愿意将该项目纳入“青少年健康促进计划”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