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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灰仙入穴（第3页）

“还有一件事。”他说，“你知道为什么第一百棵树会选择你吗？”

她回头。

“因为它感知到了你的**愧疚**。不是对阿原的思念，而是对你亲手塑造的那个‘完美幻象’的羞耻。真正的渡魂人，必须先渡己。你做到了。”

话音落下，整条走廊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光点升腾而去。

林知遥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坐在树下，天边已现鱼肚白。雨水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嫩叶的气息。她低头看向掌心，赫然发现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皮肤下埋着一道微型闪电，散发着极淡的蓝光。

她知道，那是镜门契约的印记。

从此以后，她将成为那面镜子的守门人。不干涉，不评判，只见证。

三个月后，联合国伦理委员会发布最终决议：梦河项目不予全面封禁，但设立三级监管体系，禁止商业化应用，仅允许经严格审核的心理疗愈机构在受控环境下使用。同时成立“梦语者联盟”，由林知遥担任首席协调官，负责培训具备伦理素养的引导员。

第一批学员入学那天，她站在讲台上，面前坐着五十名来自不同国家的年轻人。有人失去过孩子，有人背负战争创伤，有人曾亲手拔掉亲人的维生装置。

她没有讲技术原理，也没有谈操作流程。

她只放了一段录音。

那是某位志愿者在最后一次梦境体验中录下的声音：

“爸……我知道你打我是因为你爸也这么对你……我不是原谅你，我只是……不想再恨了。”

播放完毕，教室一片寂静。

良久，她开口：“我们的工作不是帮人重逢，而是帮人**终结**。终结那些不该延续的执念，终结那些靠谎言维系的关系，终结那种认为‘只要能再见一面，一切就能变好’的幼稚幻想。”

“我们要教会他们的，不是如何听见死者说话，而是如何在听见之后，依然能好好活着。”

课程结束时，她布置了第一项作业：

**写下你最不愿从逝者口中听到的一句话。然后练习回答：‘我听见了。我懂了。我放下了。’**

十年过去。

梦启树林扩展至三千亩，新树年年生长，旧树默默凋零。村民们不再称其为“通灵之地”，而叫它“说实话的地方”。每年清明，有人会带一瓶酒、一盘菜来到某棵树下，坐上几个小时，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感受风拂过脸颊的温度。

有人说，那是亡者回来探望。

也有人说，不过是人心终于安静下来，才听得见自己的回声。

而在世界各个角落，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学会一件事：

不必非要听见亡者的声音，也能完成告别的仪式。

一位癌症晚期患者在日记中写道：

“我不需要机器帮我留下什么。我只希望在我走后，你们吵架时不必憋着，想念时不必假装坚强，难过时可以大声哭出来。如果哪天你们梦见我，请记得??我不是来安慰你们的，我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活得更自由一点。”

这本日记后来被收录进新版《梦语者手册》，作为附录第一章。

林知遥退休那天，回到了最初的那棵梦启树下。树干已粗壮如殿柱，树皮皲裂处嵌着岁月的尘埃与霜雪。她靠在上面，像多年前一样闭上眼。

没有梦境降临。

也没有声音响起。

只有阳光透过枝叶洒在脸上，暖得恰到好处。

她轻声说：“谢谢你，让我学会不说再见。”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回应。

远处，第一百零一棵树的新叶在光中轻轻颤动，像一颗刚刚苏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