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吓得一哆嗦,只好将功课摊于桌上,供王教习检查,只见布料扭曲,线头乱飞,针脚歪斜,真正是惨不忍睹。
王教习缓步走下讲台,挨个查看。她面上无甚表情,只在看到特别离谱的针脚时,眉头紧蹙。
果然她并未追究何人做完何人未完,只是边走边说:“想来各位也都明白了,只是做个最简单的小衣就如此辛苦,若要做一整套里外衣裳又该耗费多少心血。
我知你们中许多人,来此不过为博个‘绣艺坊学过’的名头,好回家议亲。
日后为人妇主中馈,四季衣裳,阖家穿戴,哪一样不得你们张罗?若是有幸嫁入高门大户,掌理内宅,上上下下几十甚至上百口人的吃穿用度人情往来,哪一样不是千头万绪。
依我朝风俗,女子十五六便要定亲,开始缝制嫁衣,供十八出嫁之用。成亲之时,男方亲朋好友,家中下人,无不从各位嫁衣的针脚评价新妇能否持家。若被人当做绣花枕头,评价差还是其次,最怕强仆欺主,这其中的猫腻可就多了去了。留予各位的时光已然不多,还望努力学习才是。”
听完王教习的话,众人皆羞愧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唐照环眼风里瞥见王教习的皂色裙角走到了自己跟前,她赶忙低下头,避免与她目光相触。
只见王教习将她的小衣拿起,端详良久,徐徐开口道:“这竹子针法意境和缝制不在相同水准,是否有人助你?”
来了。
唐照环对此早有预案。
她故作声若蚊蝇道:“回教习的话,此小衣完全出自学生之手,只是竹子刺绣确实受了他人指点,但动手皆是学生自己来的。”
“无妨。以你这般年纪,做到这等地步已算超出常人。若今后肯下苦工练习,倒可当一技傍身。”她指着竹子问道,“这竹子是谁指点的?你娘亲?”
唐照环正欲点头,灵光一闪,娘亲如今肚子大了不宜动针,万一两人相遇提及此事便不妥当了。脑中迅速盘算一番,她计上心来。
“回教习,是我堂姐。”
“唐照琼?”王教习目光一凝,语气半信半疑。
“正是。前日她来寻我,见我尚未定下花样,便指点了几句。”见王教习神情疑虑,唐照环眼珠一转,添油加醋道,“我堂姐可厉害了,只是她不爱表现。前几日,她绣好的一整套褙子用的大花片,卖了好几两银子呢。”
王教习眼中似有光芒闪过,不动声色地放下绣品,转身继续授课去了。
唐照环长出一口气,总算过关了。
岂料放课后,王教习竟唤住她,令其随自己去进阶班,说是要当面询问琼姐此事是否属实。
唐照环心中暗叫不妙,趁着王教习与吴教习交谈之际,赶忙溜到琼姐身边。
“琼姐救命!”她拉着琼姐的袖子,急切地小声道,“教习要考你关于竹子绣法的事,你只管说是你教我的,千万别露馅儿。”
琼姐声音发颤:“我会害了你的。”
唐照环见她又要缩手缩脚,忙不迭道:“你平日里绣的竹子我可是见过的,只是人不知道罢了。”
琼姐想到平日唐照环对自己的维护,心一横,用力点了点头。
到了课室,王教习将那幅绣着青竹的小衣在长案展开,直言问道:“唐照琼,你堂妹坦言这竹子刺绣是你指点的,可有此事?”
琼姐紧紧攥着衣角不敢抬头,唐照环在一旁给她使眼色,暗暗点头鼓励。
琼姐手心全是冷汗:“回,回教习的话,是的。”
王教习尾音上扬:“那你且说,这竹子该如何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