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无法说话,无法反抗,可他们却要撬开他的嘴,逼他在史书上替人背下那些个污点。
廷尉的人将桓秋宁的尸首带走的时候,照山白没有像那夜在宫门外一般发疯似的嘶吼,也没有像他跪在照府求照宴龛那般决绝,更没有在城北陋室发现那封信时那般歇斯底里。
他只是平静地目送桓秋宁离开,平静的如毫无波澜的水面,没有一丝涟漪。
宫里的人说桓秋宁逼死了殷仁,他折磨殷仁,逼得殷仁绝食,活活把自己饿死了。
照山白不信,但是殷仁已经死了,桓秋宁也为此葬送了命,过去已经成了空口无凭的回忆录。这世上除了照山白,再也没有人会在乎真相。
那日之后,照山白把自己关在了城北陋室。
半个月后。
元宵佳节,火红的灯笼挂满了上京城,沉寂了半月的京城终于在烟火中热闹了起来。
长安路的尽头,一座枯藤缠绕的宅院依旧紧闭木门,独有寒鸦登门拜访,时不时的在老树的枝头上叫两声,撑撑场子。
夜里来了人,轻轻地扣了两下门。
陶思逢拎着食盒,在门外轻声唤了声:“中丞大人?今日恰逢元宵节,我给您带了份元宵,能否进屋一叙?”
许久过后,院子里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却依旧昏暗无光。
又过了许久,才来人开了门。
照山白面色憔悴,身形消瘦,他拎着一盏琉璃灯,轻轻地推开了门。
平日里一贯待人客气的照山白,如今见到陶思逢登门拜访,连句话没说,就转头走进了屋子。
无话可说。
如今他对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陶思逢四处打量,他站在老树下,向屋内望去。
千只骨架干枯的蝴蝶,在月色中平静地睡去。桌案上散落着墨香浓重的信纸,上面的字迹或潦草,或工整,只写了一句话。
照山白用极细的银钉把死去的蝴蝶钉在了墙上,蝴蝶身上的闪粉依旧绚丽,可它们的骨骼结了冰,肉|体已经干枯,灵魂也早已在夜色中安睡。
爱是脊椎中的一枚骨钉。
那一枚骨钉随着昼夜的轮转,时间的流逝,从脊椎刺进了骨髓,逼近心脏。
照山白拔出了那根插进骨髓的骨钉,用它留住了上千只蝴蝶。思故人,忆过往。他站在回忆与过去的分界线上,为一人留住了月色,留住了转瞬即逝的蝶,生出了藏满相思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