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祁渊躬身行礼,声音清朗。
祁闻识捻须颔首,眼中欣慰。他朗声道谢宾客,庆贺次子平安归来,又言及与沈鱼姑娘一见倾心之缘,众人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聚焦在沈鱼身上。
高氏适时拉着沈鱼的手摩挲几下,温声道:“沈女郎,别拘束,快坐。”亲昵之态尽显。
待两人一同落座,厅内才重又活络。
丝竹声起,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宴酣正浓。
张伯一拍手,又有乐伎官儿捧上精致花灯,伴着悠扬古韵唱起应景的祝词。
祁沁小口啜着碗中甜羹,俏眼斜睨,时不时扫向沈鱼,眼见她只是安静地用饭,举止虽无错处,却也看不出什么出彩,心中那股子不服气又涌了上来。
她先前得祁溪提点,心念一起,便放下筷箸,娇声开口,盖过些许丝竹声:“沈姐姐从乡下来,京城风物与乡野大不相同吧?像花灯雅集这些,姐姐怕是未曾见过?平日里除了行医,可有什么消遣?”
席间静了一瞬,引得邻桌几位小姐也好奇地侧目望来。
祁溪不动声色端起茶盏轻抿。
沈鱼抬眸,迎上祁沁的目光。
她这些天虽未多出门,但祁家儿女几人性情,却也从湘绿口中得知一二。
就比如这小妹祁沁,最是从小被宠到大的主儿。
沈鱼料到了她会有所挑剔,却没想到
,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其性平味辛,《本草拾遗》载,可利水道,杀蛊毒,根煎汤治心腹胀痛,花可制香辟秽。观其形,知其用,方不负草木本心。”
祁渊轻端酒盏,眸色深深望着沈鱼,静静听完她这一席话,却又好似什么也没听进去,只觉得或许是她今日的衣裳格外漂亮,或许是她声音格外清越,总之,他挪不开眼,也不想挪开。
另一测,祁溪眼中则掠过一丝讶异,她本想用祁沁的天真莽撞试试这位沈女郎,如今瞧她一番引经据典,倒是读过些书的样子。
而祁沁不懂利水道杀蛊毒,只觉得自己被这不软不硬的钉子碰了一下,小脸微僵,不甘心地指着那盆名兰:“姐姐博闻,那看这‘金玉满堂’品相如何?姐姐既能说出它的药性,想必也能品评一番其风骨,或是赋诗一首?”
祁渊清楚沈鱼读书众多,却也知道她看得杂而不专精,于诗词歌赋只怕没有什么建树,正要开口解围,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神情郁郁的祁澜,此刻却像是被那“不以无人而不芳”触动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盆孤高清雅的兰花上,低低叹道:“…不以无人而不芳,绮姿怅婉,清极不知寒。确当如是。”
一番话凄凄惨惨戚戚,却叫场面彻底冷了下来,知情的皆已懂得,这位痴情的祁家大公子,怕是又思念起了那早亡的妻子。
祁沁不料自己一通发难,竟触了大哥的伤心,脸色一变,不敢再言,讪讪闷头继续喝汤。
高氏见状,连忙招呼张伯,说这花灯唱作听多也腻,换下一台丝竹歌舞。
众人纷纷附和,场面好似又回到推杯换盏的热闹。
然而,一道尖利男声自角落响起:“好一个清极不知寒,不负草木本心!”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起向那声音望去。
祁闻识眉头深蹙,侧身低声问张伯:“不是说陆家的帖子只送给陆轻舟吗?怎么来的是这混小子!”
张伯满头大汗,躬身低语:“回老爷,千真万确是这么办的,老奴也不知……不知怎么来的是他。”
那话音不善,沈鱼也抬眼泠然看去。
只见说话之人坐在角落,一个素色锦袍,看似文质,脸色却阴郁,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冷笑。
祁渊面色微沉,在她耳边道:“是陆梦泽。”
话音拂过,掀起热气,惹得沈鱼耳畔点点酥麻,她惑了一瞬祁渊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下一刻又被那陆梦泽乖张的语气吸引了思绪。
陆梦泽声色刻薄:“祁二公子安然归来,还带着个能说会道的美娇娘,祁府双喜临门,真是可喜可贺,风光无限啊!”
他睨着祁渊,又转眼瞥着祁澜,一声冷哼,着意重声道:“却不知我妹妹梦婉在地下过得是什么日子!”
厅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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