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是用愿晶粉末染色的桑纸制成,飞得极高,几乎触及云层。忽然间,一只风筝无风自旋,纸面浮现一行小字:“阿爹,你在矿底冷吗?”
另一个风筝随后亮起:“娘,你说过要等我长大娶妻,可你走得太早。”
第三个、第四个……数十只风筝相继显字,每一条都是逝者未能说完的话,或是生者长久压抑的思念。
守忆堂长老们望着这一幕,老泪纵横。“这是共忆场的反馈机制启动了,”一位长老哽咽道,“林断先生不只是留下了声音,他还让整个网络具备了‘回应’的能力……就像大地终于学会了倾听。”
就在此时,桃树主干忽然发出一声闷响。
一道裂缝缓缓张开,从中飘出一块半透明的晶体,形如泪滴,内里封存着一段极短的记忆影像:林断站在东海孤岛的密室中,手中握着那枚藤果,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他对着虚空说道:“若有一天你看到这段记忆,说明我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步。别找我,也别祭我。去找那些还在黑暗中等待被记住的人。他们的名字不在碑上,但在风里,在雨里,在孩子睡前的故事里。”
晶体缓缓升空,化作点点星光洒落全林。
当晚,苏清璃收到一封匿名信,没有署名,只有一页纸,墨迹新鲜:
>**“第八忆匠出现了。”**
她心头剧震。
九大忆匠,传说中掌控共忆场九大节点的至高存在。千百年来,唯有初代九人留下印记,此后无人能真正继承其位。林断虽通晓忆瞳之力,也被视为第七忆匠,但他始终否认这一身份,说自己只是“修补工”,而非“掌灯人”。
而现在,有人声称第八忆匠已然觉醒?
她连夜召集守忆堂核心弟子,查验共忆场星图。果然,原本黯淡的第八愿晶??位于西南蛮荒之地的“哀郢碑”所在区域??竟开始微微发光,频率与其余八颗隐隐共振。更诡异的是,每当那颗愿晶闪烁,千里之外的某个山村就会有人突然开口讲述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往事,且内容高度一致:关于一座沉没的古城,一条被掩埋的江底隧道,以及一个被活埋百年的家族誓言。
“这不是普通的记忆复苏。”苏清璃沉声道,“这是有人在主动引导,利用共忆场的通道,向特定人群植入信息。”
她当即决定亲赴哀郢。
临行前,她在桃树下烧了一炷香,轻声说:“你要我去看看的,是不是这个人?”
风过林梢,一片桃叶轻轻落在她肩头,背面浮现三个字:
>**“去看看。”**
十日后,苏清璃抵达哀郢废墟。
这里曾是一座繁华古城,百年前因地裂沉入地下,官方记载称“无人生还”。但实际上,据《补缺录》残篇提及,当时有三千民众躲入地宫避难,却被朝廷封锁出口,任其活活窒息。事后为掩盖罪行,史书改为“自然灾变”,并销毁所有相关忆晶。
如今,这座城只剩一座孤碑矗立荒原,碑面斑驳,字迹模糊。然而当苏清璃走近时,却发现碑底渗出丝丝幽蓝液体,气味熟悉??正是“忘忧醉”的发酵残渣。
她蹲下身,手指轻触那液体,瞬间识海翻涌。
一幅画面强行闯入脑海:一名女子身穿粗布麻衣,跪在地宫铁门前,怀中抱着婴儿。她用指甲在墙上刻字,每一笔都带着血痕:
>“我们没有造反,我们只想活着。”
>“若有后人至此,请替我们说一句:我们记得。”
>“名字是:柳氏、陈十一、李大牛、王寡妇、周阿狗……共两千九百八十三人。”
画面戛然而止。
苏清璃猛地后退,脸色苍白。她终于明白,所谓“第八忆匠”,并非某个人,而是这数千亡魂凝聚而成的集体意志!他们在地底挣扎百年,不甘湮灭,借由林断开启的共忆场裂缝,终于找到了发声的渠道。
而那位真正觉醒的“忆匠”,或许正是那个至今仍在刻字的女人??她的执念太深,竟在死后化为记忆锚点,成为连接生者与死者的关键枢纽。
苏清璃当即取出断弦琴,以血为引,弹奏《安神引?终章》。琴音穿透大地,直抵地宫深处。片刻后,碑身剧烈震颤,蓝液停止流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清香,似桃非桃,似兰非兰。
她知道,那是亡魂们终于得到了回应。
就在她准备离去之际,一名当地老妪颤巍巍走来,递上一块泥板。“姑娘,这是我祖母临终前交给我的,说有一天会有人来找这块碑。她说,要是来了,就把这个交给她。”
苏清璃接过泥板,拂去尘土,只见上面刻着一首小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