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宝生回头骂道:“你闭嘴!”但声音已变得极轻。
他眼泪鼻涕一起掉,又怕弄脏了陆小蝶的床单,只自己拿衣襟抹着泪,那四根指头笨拙地想为陆小蝶盖盖被子,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虽然粗鄙,可对陆小蝶,却是从不敢多动一下,亦从未轻薄于她。
而我走到陆小蝶的床前,她那精致的五官依旧,但她的脖子上,却缠着厚厚的绷带。
我疑惑道:“这是……?”
医生皱眉道:“刀子割到了她的咽喉,能救回来已是万幸。”
此前是陆小蝶浑身是血,我并不知她何处受伤。只见那绷带,厚厚包裹,似将陆小蝶的咽喉扼住。她那婉转生姿的脖颈,曾经如此柔媚,如今却佳人遇劫。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若咽喉被割,那她的声音会怎样?”
医生摇头道:“中刀处就在她声带旁边,现在还不好判断。但毕竟咽喉中刀,若要恢复从前说话的声音,恐仍需调养。”
一旁的五妹,立时紧张道:“那姐姐……还能继续唱戏吗?”
医生看着我,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这……”
这番犹豫,几乎已是回答。那五妹的脸上,是五味杂陈。
医生道:“要待她醒了,才能确定。”
徐宝生在旁,只恨恨道:“唱什么戏!老子养她一辈子!”
可对陆小蝶来说,被徐宝生养一辈子,绝不是她的所愿。
我对医生道:“钱不是问题,请您用最好的药,一定治好她!”
陆小蝶一生骄傲,便是站上舞台。
让她此生不能再唱戏,她还怎么活?
清晨风,犹带昨夜雨,梧桐树影斑驳。
徐宝生坚持守着陆小蝶。雷玛斯与郝思倍,要回影院处理无穷无尽的事务。郑哥去给我买我爱吃的生煎包子,安迪又在为我炖汤……
而我一个人,走在医院的梧桐树下,叶子上还有昨夜的雨,滴滴点点、随风而落。
“你看见陆小蝶的样子了?”载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时,只见他一人立于梧桐树下:
“这就是卷入漩涡的下场。”
载淦的眉目,在树影之下,有阳光穿透的光斑。
他站在那小径上,总让人想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而这心思狠绝过人的公子,他走到我的身边,我有些戒备,往后退了一步。
载淦缓缓道:“你别怕。便是我昨夜要给你下的,也只是假死之药。我本想将你运离上海,然后,自有人顾你下半生的安宁……”
我看着载淦,只觉心惊:谁给他的勇气,让他觉得假死药、真的只是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