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是想跳下船去,直接游到他的船边,只希望我和他的距离,能近一点、再近一点!说得出的激动,就不是激动,此时此刻,我巴不得有个嘴替,帮我描述一下我心中被帅到一塌糊涂的心情……
可当他的船终于驶近,我才看清,他的身上有伤。
我心里一紧,大喊一声:“卫三原!”
他转头,看见了我,微微一笑。
这个时刻,这个中秋,不知与他从前和义父义兄的相逢,是否相似?
他忍辱负重、漂泊数年,终于归来,而我在这儿等着他。他朝我挥着手,他不是那盐帮三爷,而只是我的卫三原。
从我们分别,到月下重逢,不过半天的光景,我竟觉似过了半生。
恍然间,离别是今晨之事,却已过了生死之关。那道坎,竟艰难地迈过了。我是黑甜一觉,可他是浴血归来。
卫三原对着我时,我们之间,仍有一水之隔,但我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
归宿之感。
他渐渐抵岸之时,在我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穿越至今,一直如在客居,我一直在孤身向前,往心中的理想冲去。可是午夜梦回,未尝没有寂寥之时。只是上海滩与电影圈的富贵迷人眼,让人可以逃避心中的乡愁。
可惟有这一刻,我在他的眼中,找到了一丝家的感觉。
万丈红尘,都抛入海中。当他的船,终于靠岸。我之所在,已是一道港湾。
我跳下小船,在众人之中,迎向了他。
人头涌动,但他所到之处,众人都让出一条路来。他对弟兄们点点头,那些卖命的弟兄们,都是眼中微红。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卫三原走向了我。
我不由脸上微微泛红,此时此刻,卫三原若是盐帮的男神,我就是他们的女神——
除了袍子哥,他在水里,一身湿透,眼里只看着卫三原。
卫三原拥着我,轻声道:“成了。”
一言道尽一切:我不晓得,他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又是怎样的一番斗智斗勇?但这都不重要了——他成功了。
只见卫三原身后的船只,陆续到港停下。
卫三原的那条船,亦牵系至岸边,这戒备森严的船上,两个人被绑着,被带下了船。
我定睛看时,不由一惊:那竟是载淦父子!载老仍是那一身富贵的锦衣,只是此时狼狈带血;载淦月白长袍上,早已破败不堪。父子二人从船上走下,我突然发觉,真真是亲生父子——一样的贵气逼人,一样的不甘下流,一样的沉沦也有堕落的美感……
父子两人,俱被蒙着双眼与嘴:这回的黑布,应当是货真价实,所有的谜底都已揭晓,所有的陷阱都开始收网,他们的眼前不必再故意布上疑阵。
盐帮会众,纷纷聚拢。他们的脸上,是仇恨的阴云。我不由轻叹:盐帮中人,大多是一个入了盐帮,便带着同村同乡,亲戚弟兄都入帮中。此前的盐帮灾难,到底有多少人的父兄亲戚,因此受难,当是数不胜数。
那是一条条家族的纽带,在漂泊的经营中,传、帮、带了许许多多年,却在那一场灾难中,被撕裂成一条条带血的碎片。此时这一个个遗留下来的人,他们看着载淦父子的眼神,便如那碎去的纽带,待要重连,将二人绞住,以复仇之恨,生吞活剥。
卫三原指着父子二人,转身向着众人,他掷地有声:
“今夜中秋,团圆之夜。将以此二人之血,祭奠盐帮死难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