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是床铺与被子,虽然简易,却干净而整洁。
船头传来饭菜的香味,一张小桌子上,放着些海鲜酒菜,有虾蟹贝类,都是江浙一带的出海人常吃的。看那样式,似做得十分用心。
桌前,是一个人的背影:正是袍子哥。
他只看着远方,甚至没有回头。我的脚步,只换来一句:
“醒了?”
袍子哥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话最多的时候,都与卫三原有关——在他说出载淦逃跑路线,在他告诉我军火安全时,他是另一种画风。
而其它时候,他的话保持在个位数以内。
我回忆起那香:“是卫三原让你给我点的香?”
袍子哥仍未回头,他只背对着我,点了点头。
——想来那香中,放了助眠之物,卫三原不希望我身犯险境,才让袍子哥安排,让我睡个大觉……
我走出船外,只见圆月当空。
王维写的日暮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直那圆,用字直白,但想来想去,竟没有其余的字眼可以形容——就比如此刻,我只觉得这月亮——极大极圆。
那种圆满之感,照得夜空中、群星失色。也让千门万户,溢彩流光,更生了团聚之意。
问君何事轻离别,一年能几团圆月?
圆月挂在空中,倾洒清晖无尽。
中秋之夜,终于到了。
而卫三原,还未归来。
海上已生明月,天涯谁共此时?
我怔怔地想:不知他回到那暗道之前,是设下了怎样的埋伏。
也不知道,那载淦父子,连同着徐宝生,会带来怎么的夹击?
再往下想,已是不敢想了。
我转头,只见桌上的饭菜,不知是何时备的,早已凉了。
我心中十分沉重,但我这人,越是难过,肚子越饿——
何况,我已整整一天没吃东西。在海上的时候,卫三原跟我亲亲当饭吃,但当爱情与激情都退却,血糖的降低,让人不由生出本能的渴望:哪怕做寡妇,我也需要一点卡路里。
我不由拍拍袍子哥:“要不咱先吃点东西?”
袍子哥还是没有回头,这一直单向对话的场景,未免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猛地一溜到前面,探头看时,居然发现——
袍子哥竟在抽泣。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