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慧娘微不可闻地瞪了她一眼,小丫鬟委委屈屈退了下去。
“要走了吗?”江潮生问。
罗慧娘忸怩“嗯”了一声。
“路上小心。”江潮生的语气,还是如此温柔,叫她的脾气无处可发。
罗慧娘依依不舍地走了,江乔收回了视线,冷不丁地说,“我被她打了。”
露出半边红肿的脸,望着他。
江潮生上前来,微凉的手心似落非落,轻点着她的脸蛋,又一语不发,拉着她进了屋,翻出了药箱,给她上药。
这屋子刚被罗慧娘闹了一番,乱糟糟的,江乔冷笑一声,“不知道她什么毛病,对着我,是眼高于顶的罗大小姐,到你面前,便成了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疼吗?”
江乔扬着脑袋,江潮生站在她面前,持着小竹笾,一点点将药抹开。
江乔说得投入,“当旁人是傻子?不,是根本瞧不上你我,自然无需用心。”又瞥她花容月貌的兄长一眼,有意为之,冷嘲热讽,“这话也不全对,对你,她至少愿意用心。”
“滟滟……莫要胡说八道。”江潮生无奈一笑,顿了顿,“我很想你。”
此话一出,江乔便收锣罢鼓了,罗慧娘的事,到底是小事,她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公主,不会受不了一丁点的委屈。
但她,难以和江潮生分离。
“六十七日。”江乔低下头,用额头贴着江潮生的腰腹上,“我每日等,每日盼,每天都在巷子口等着你回来,可你都不回来,我都快成望兄石了。”
“刚抹的药。”江潮生轻声细语。
“没擦到。”江乔闷声。
江潮生笑了笑,但到底没有将她推开,只是手刚抬起,停留在半空,犹豫了许久,未落到那小小的背,就收了回去。没有拥抱。
江乔不知他的犹豫,还在半真半假地抱怨,半真半假地闹,江潮生听着,面上不知何时有了笑意,他全然真心地回答。
“不会有下次了。”
自大周末年起,二人在乱世行走了十多年,还是第二次分离这许久的岁月。
此次前往长安城,他安排好了一切,等到来日,二人回到长安城,不会再分离。
六十九日。
江潮生无声念着这个天数,还是未将一些事告诉江乔。
他在长安城,见到了太子,见到了皇帝——他们生生世世的仇人,正站在万众之巅,俯瞰这片曾属于他们的土地。
他想,在江州,至少让江乔安心自在。
二人叙旧后,开始着手准备晚膳,因早早在信中得知了兄长的归期,她一大早就去集市,抢到了不少新鲜东西。
江潮生在灶前收拾,江乔来到井边打水,大黄跑到她身边,摇着尾巴叫了两声。
“你饿了?馋鬼。”江乔重重按了按狗头,大黄在她手下闹腾。
“好大黄,今日白天,我被那个疯婆娘打了一巴掌,你袖手旁观,我很生气,本来打算饿你两顿,可兄长回来了,功过相抵,饶你一次。”
“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可要站在我身边。”
她说着,忽而抬起头,望向了院子外边,夜色深了,路都瞧不清晰,更别说瞧见罗慧娘的身影。
但她就是望着,淡色睫毛,深黑眼眸,都一动不动。
屋内,江潮生又呼唤了她一声,是做好了饭菜。
江乔收回视线。
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无声告诉自己,这件事,还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