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接见已近尾声,隨后今川义元高兴赐宴,眾人畅饮至夜阑。
等到东信义与今川重臣等人退出殿外时,夜色已深,
“信义。”朝比奈泰朝忽然凑近了上来,语气中已多了几分亲近,“我那妹妹雪姬温柔贤淑,
通晓文墨,且善用短弓,颇有英气,明日若有閒暇,还请务必来掛川城寒舍一敘。”
东信义连忙微笑:“朝比奈大人盛情相邀,在下荣幸之至!明日定当备齐薄礼,登门拜见。”
朝比奈泰朝故意板起脸,伴怒道:“矣一一!怎么还如此见外?你我如今是何关係?”
东信义作恍然状,连忙改口,躬身道:“是小弟疏忽了!义兄在上,请受信义一拜!”
“哈哈,好!痛快!”朝比奈泰朝哈哈大笑,拍了拍东信义的肩膀,这才心满意足地先行离开看著朝比奈泰朝的背影消失於夜色,东信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
今日这一场看似皆大欢喜的盛大剧目,所有的戏份、所有的转折,无不精准地落在那位骏河霸主的掌控之中。
慷概放权,妙手联姻,不动声色索要人质看似恩赏不断,实则步步为营,每一步棋都踩在巩固权柄、掌控藩臣、铺就上洛之路的关键节点上。
东信义无声地嘆了口气,目光投向那如同巨兽盘踞的天守阁深处,心头寒意更甚,
“这些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物—果然,没有一个不是翻覆风云的弈棋高手。”
与此同时,今川馆的天守阁內。
今川义元正孤身立於月影斑驳的纸门前。十二单衣的袖口垂落在榻榻米,身形静如古松,不知已佇立了多久。
“御馆大人。”叠廊外忽然传来小姓的轻声稟报,“遵您之命,属下已问过吉良殿了。”
“讲。”悠长腔调从今川义元的齿间渗出,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吉良殿言称,东信义此人確有异样之处—”小姓的额头紧贴檜木板,声音都有了几分颤抖,“就在雪斋大师圆寂之前,那东信义曾以星野异变之说-预言了大师的死期。”
“咔!”
一声脆响骤然打破寂静一一今川义元手中把玩的檜扇,竟被生生捏断了一根扇骨。廊外的小姓嚇得身子伏得更低,连呼吸都几乎停滯。
良久,今川义元才从静默中缓缓挥手,示意小姓退去。他缓步至窗边,望著夜色笼罩的三河方向,修长的指尖开始轻轻地叩击起窗,节奏缓慢,却带著无形的压迫感。
“东海道总追捕使五年之期上洛之途”今川义元喃喃自语,声调低沉如古潭,“东信义啊东信义,莫非本家的兴衰荣辱,竟真被你这黄口孺子窥破了天机不成?”
“铸钱之术,神盐之献,联姻之谋——”他眼中闪烁著的审视光芒,“你的步步算计,所图者,难道真就是那所谓的『未来”二字?”
“呵呵——”一阵低沉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似轻蔑,又似对这“未知未来”的兴味,“纵你真能窥见一线天机,又能如何?吾之天命,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够妄议左右的?!”
“而且,汝之自负,未免太甚!竟小本家至此!”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著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那点藏都藏不住的野望,在本家眼中不过是掌上观纹。想让本家事事如你所愿?简直是痴人说梦!”
“若你所言天机,果真是本家上洛功成,君临天下—”
今川义元负手而立,目光投向更遥远的夜空,仿佛已望见平安京的朱墙黛瓦,“那本家便借你这阵东风,直取霸业,问鼎紫宸!”
“可若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殿內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冰。今川义元的眼底已然生出了一丝猩红之色,目光变得凌厉如刀,杀机一闪而逝。
“若天机非此”片刻后,他捏紧拳头,一字一顿,语气中带著撼动山河的决绝,“吾今川义元,亦要逆改乾坤,强夺天命!到那时———“”
他突然扬起头,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脾天下的霸气,迴荡在天守阁的夜空:
“定要让你东信义跪在吾的面前,亲眼看清一一吾『东海道第一弓取”之名,究竟为何响彻四方!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