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珏立于身后,身量巍巍,视线轻易地掠过她的发,看着那滴泪落在药碗中,也砸在他的心头上。
他也不是故意冷言相待的,只是一看见乔棠,他就想起昨夜,心中骤然升腾的妒火不受控制地烧得他脑仁霍霍地疼。
这滴泪在妒火中那么渺小。
很快,啪嗒一声,又一滴泪落了下来。
两滴泪而已。
妒火竟那样没出息地灭了,裴承珏招架不住了,眸色浮出不忍,心疼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板过乔棠肩膀抱抱她。
乔棠还委屈着,如何都不肯转身,使了全身力气,故意抵抗他,握碗的手上也就松了劲儿。
裴承珏不愿再逼迫她,收了手掌。
两厢一下都没了力气,那药碗自手中脱落,砰一声惊响,从案上滚至地面,直碎了一地,药液也溅上两人衣饰。
周身一片狼藉。
裴承珏无奈揉了揉眉,呼了口气,双臂抱住乔棠将她转过身。
乔棠望着碎了的药碗,再也忍不住,垂下脑袋,根本不想看他,眼泪簌簌而落,如断线珠子。
裴承珏眸色一慌,伸手想托起她的面颊,被她直接拂开了,她吸了吸鼻子,“陛下一早去了朝会,自然不知臣妾病了。”
她慢慢抬起脸颊,两道泪痕我见犹怜,秀美容色却罕见地没什么表情,双眸亦泛出冷淡光泽。
“太后娘娘听闻送来补药,臣妾就想着喝了便不难受了,陛下何故要打碎了也不给臣妾喝?”
真假参半,颠倒黑白。
可是,她从未这样面对过裴承珏,没有温柔笑靥,没有含水春眸,更不会嫣然欲仙地望过来,让裴承珏情不自禁吻住那双嫣红唇瓣。
她在伤心,她在生气,她在抱怨,不是往日那种娇嗔微恼,是真的在声讨裴承珏对她太坏了。
裴承珏原该心疼她,认错的。
可他从不曾见过乔棠这副冷脸模样,更没见过眼前这双冷淡眸子,骤然惊得心口阵疼,姐姐怎能这样看他?
这种陌生的、疏离的、不带一点喜欢的眼神,他实在不喜,甚至厌恶,不觉眉峰骤拢,躲避地后退一步,声音泄出怒气,“惠贵妃!”
他本以为昨夜乔棠喊着那死人,已是最让他受不了的事了,却原来乔棠的冷脸,乔棠的眼神,也叫他招架不住。
可昨夜他发怒,乔棠因意识不清,根本不知,眼下他发怒,乔棠瞧得清晰,一瞬咬紧唇瓣,紧紧闭上眸子,又是惧怕,又是伤心,屈膝就要认罪。
偏地上还有药碗碎片,她瞧不见,裴承珏瞧见了,面色倏地一变,在她膝盖落地时,当即伸腿过去。
只听闷哼一声,乔棠一下跪在了他受伤的脚上,乔棠不由睁眼,见状迅速直起身子,一时什么都忘了,连忙看向裴承珏。
那双眸子那样担忧,和往日一样,再不是刚才那种冷淡疏离了。
仿佛适才不过是裴承珏看错了。
于是裴承珏再无怒意,只有满腔失而复得的欢喜,什么脚伤都置之度外了,俯身抱起她,将她好好地放在圈椅上。
他立在椅前,垂下高高的视线,将乔棠浑身抚了一遍,慢慢地,屈膝折服在乔棠身前,捉住乔棠衣袖贴向自己脸颊。
衣袖上药液蹭到了他的下颌,污了他的面容,他也不在意,低声道,“都是朕不好,朕认错。”
他被母后的话激怒了,想要试探姐姐心意,遂喂了姐姐酒,叫姐姐意识模糊时道出真言。
昨夜,他是恼怒姐姐喊了那死人名字,恼怒姐姐将他当那死人吻,可眼下一想,这都是那死人的错,和姐姐有什么关系?
何况,姐姐最后也喊了他的名字,足见姐姐心里有他的,是爱他的,他怎么心生妒火呢!
只要姐姐不再冷脸看他,不再用那种眼神看他,姐姐怎样都可以。
不是全部的爱也可以。
他侧过脸颊,吻了
吻乔棠手指,眸子却直勾勾盯着乔棠,一瞬也不移开,眼神幽深执着。
乔棠怔然,裴承珏待她坏,她觉着委屈,忍不住哭得厉害,裴承珏待她好了,她又惊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