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一直仰望、追随的昆吾师兄独有的灵力印记。虽然极其微弱,仿佛只是沾染的余韵,下一秒就会消散,但孟从仪绝不会认错,他曾无数次在师兄身边感受过这股气息的庇护与指引,那是他心中最温暖也最强大的依靠。
可师兄百年前已然陨落,神魂俱灭,这世间怎会还有人能拥有师兄的灵力气息?还是一个如此稚嫩的少年。
不过,也不是全无可能。师兄当年时常出神凝望远方,眉宇间总有一抹难以化开的沉郁与孤寂。
一个让人难以忽视的念头如毒蛇般钻入孟从仪的心底,莫非,师兄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孟从仪心里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涩与疼痛。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师兄最亲近的人,是师兄唯一愿意倾囊相授、带在身边教导的师弟。他曾为这份独一无二的亲近而暗自欣喜,也曾为师兄眉宇间的孤寂而忧心忡忡,却始终无法触及师兄心底最深的秘密。
师兄不说,他不敢问。
难道师兄心中,竟一直藏着这样一个人。可为何在他陨落百年后,才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出现呢。
许玉成看着眼前情绪激荡的孟从仪,心中了然。
这小家伙,果然还是这么在意昆吾,也不知道在自己脑补些什么,在现在自己这个陌生人面前,都毫不掩饰了。他扮演昆吾时,确实很用心教导着孟从仪,倾注了不少心血。孟从仪对昆吾的依赖和亲近,也在意料之中。
许玉成不是没有察觉,可总比把气运之子带成白眼狼要好啊,有感情,又正义凛然,那自己撕卡以后岂不是更能放心这个世界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与昆吾师兄,究竟是何关系?”孟从仪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混杂着对师兄过往秘密的探究欲,以及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仿佛承载着师兄部分存在的少年的复杂情绪。
有警惕,有排斥,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抓住什么的迫切。
这孩子怎么穷追不舍了。
许玉成只好蹙着眉,表现出被冒犯的委屈,一副气愤的模样:“我初来乍到,不知何处招惹前辈,要如此盘问我。我今日才入宗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之前也从未见过仙尊。”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今日选拔时,仙尊的剑好像的确对我有些奇怪的反应。”
孟从仪冷笑一声,逼近一步,试图从许玉成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眸中找出破绽:“昆吾剑乃师兄本命灵剑,最是桀骜不驯,除师兄外无人能御,它为何独独对你特别,你身上又为何有师兄的灵力气息,这世间岂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盯着许玉成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师兄那样一个冷傲孤高、一心向道的人,难道真的会为了这样一个少年,将秘密深藏心底,甚至在他陨落百年后,遗留的灵器仍对他念念不忘吗?
系统乐呵呵地笑着:“小玉,你快说句话啊!”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呢?”
在想办法了,你别跟着使坏了。许玉成眼珠咕噜噜一转,仿佛被他逼问得似乎有些无措,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奈。
他轻声道:“我真的不知道。宗主也问过我,可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许,是昆吾剑认错人了呢?”
言尽于此,许玉成犹嫌不够,复抬起头,清澈的眼眸十分恳切:“这位前辈,你称昆吾仙尊为师兄,不如你给我讲讲,仙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吗?”
最后一句,许玉成自觉发挥很好,问得极其自然,带着一种少年人的纯粹好奇,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初入仙门、对那位传说中的仙尊充满向往的弟子。
“小玉你太牛了,系统膜拜膜拜你,孟从仪这下该消停了吧。”系统欢快地转圈,许玉成按住它,又不是头一回见,不用大惊小怪。
孟从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看着少年那双澄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孟从仪满腔的质疑和愤怒,竟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掉了一大半。
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从仪张了张嘴,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师兄指导他剑法时一丝不苟的侧脸;在他突破瓶颈时师兄默默守护在旁的沉静身影;面对强敌时师兄挡在他身前巍然不动的背影;还有那无数次,师兄独自立于山巅,望着云海深处,触碰不到的飘然。
那些深埋心底、无比珍贵的记忆汹涌而来,堵在喉间,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他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与师兄有着莫名联系的少年,眼神复杂难辨。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
探究、困惑,难以言喻的酸楚,以及对这个神秘少年萌发的,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的在意。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哟,这不是从仪吗?怎么,对我新收的弟子这么感兴趣,堵在门口问东问西的?”
望轩不知何时已悄然返回,正斜倚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他的目光在复杂难言的孟从仪和无辜的许玉成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