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正常人看来无关紧要的地方,但在李安衾的眼中则是值得认真的细节。她在李家的家族产业培训班待了大半年,工商管理、商务英语等等课程每天都在她的课程表上排得满满的,但这并不影响李安衾以落下的进度为始,高效沉稳地补完了普通人要学五六年的内容。参与工作后,李安衾不忘从实践中汲取经验的同时继续学习,如今她处理事务愈发得心应手,对于这种细节,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娴熟地调出去年连云港的质检记录,李安衾随即将两批货物的湿度曲线叠在一起比对,确认是海运途中盐雾腐蚀所致。
李安衾给物流部下达更换包装材料的指令后往椅背上一靠,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伸手取茶欲饮,结果却发现茶杯中的滇红显然是一滴不剩。
她走出书房时客厅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8:30。李未晞看电视的时长用尽后自觉遥控器交给张妈,此刻蹦蹦跳跳地准备去浴室洗澡。
“妈妈忙完了吗?”
纤纤玉手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发顶。
“快了,你先去洗澡。”
茶杯中再次蓄满泡好的热滇红,李安衾坐回书桌前继续忙碌。
蔡薇在微信上发来的天盛半导体事业部的抗议书。五纳米离子膜技术的专利共享条款被标了好几处红线,法务部用鲜红的删除线划掉了关键内容。李安衾眉间微蹙,作为无情的上司,她只是平静地将抗议书转发给万科的法务总监,为下属温馨的周末时光再添加班时间。
当工作迎来尾声时,窗外已然飘起夏夜清凉的细雨,繁华的京州市却未曾在夜色中沉寂下来。
今夜人间依旧无眠。
她收到了蒙特雷港的放行通知,海关编码从钒制品更改为工业催化剂的申请通过了。
洗完澡后,李安衾穿着那身柔软的真丝睡裙走进主卧,女儿还没睡,抱着找出来的李安衾的备用手机和谁打着电话。
“拿来。”
李安衾难得对女儿有了愠色。
小孩子可以哭闹,可以贪玩,可以撒谎——毕竟这些都是孩童稚嫩的天性,但十一点多了还不睡觉,这在一向自律严苛的李安衾眼中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我在和妈咪打电话,”李未晞委屈巴巴地回答道,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小奶团子瞬间将手机递了过来,“妈妈,妈咪要和你通话。”
小山要与她通话。
愧疚和恐惧的情绪瞬间在内心充盈起来,清冷的女人表面上维持着理性的平淡,实则在接过手机的那一刻,她的心已然再次被一张无形的密网绞痛。
电话那头的人一改早上的疏离,语气温柔到仿佛李安衾在病房经历过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这周末忙吗?”
“忙完了。”
李安衾为乖乖躺好的女儿掖好被子,而后走到主卧外的阳台上,玻璃门推拉门将屋外的雨色与屋内的黑暗隔绝开来,她一面抬头透过阳台的玻璃顶上淡淡地望着那些破碎的雨痕,一面静静地聆听主人的下一句话。
“你明天会来看我吗?”
“会。”
女人咬了咬唇,她好像猜到忽然温柔的主人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明天带过来吧。”
李安衾垂眸,微颤的左手揉皱了睡裙的布料。
“小山喜欢哪一种?”
“戴那款白色的。出门报备,路上禁止gc。”
李安衾笑了,她的笑声很轻,如叶间清润的晨露或凉冽馥郁的晚风,予人一瞬的恍惚后便消逝而去。
“请主人好好玩我……”
她松开了攥紧睡裙布料的左手,缓缓地蹲下来,手机依旧抵在右耳边,左手环住双膝,想哭的欲望被漠然的本能抑制住,李安衾没有等来主人明确回答,只有那人温和又疏离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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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询舟养伤期间住在西城厂桥院区的京州大学第一医院,该院又被简称为“京大医院”。医院位于京州老皇城内,是距离中北海最近的医院,于此坊间有好事者遂戏称其为“太医院”。
陆询舟到底是被卿许晏养大的,对于自己为何能住进京大医院一事的内情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中午军方那边的人前来探望后这个猜测更是得到了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