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同情我吗?”审神者紧握住刀,被激起的怒意让他面色冷若冰霜。
“不……”一期一振愣住了,明白过来审神者误会了他,刚要解释,对面已经挥刀砍了过来。
“既然和泉守不在,那么一期一振,请赐教!”
审神者出招凌乱,也没有什么章法,像是完全为了发泄而乱砍一通。即使有过几个晚上的练习,换到左手使出的剑术仍然没有什么力道,重伤初愈的身体更是在体力耗尽后显得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一期一振连刀都没有。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在躲避对方的攻击,即使夜晚限制了身为太刀的部分能力,审神者的出招在他看来也实在是太勉强了。
“为什么不拔刀?你看不起我吗?”审神者已经完全失了分寸,他不是那种会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的人,但是这会他那斑驳的伤痕累累的内心已然完全暴露在一期一振面前。
“我绝不会,再让我的刀对着主殿。”一字一句的承诺,声音很轻,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坚定。一期一振说完这话,就停住了动作,任由审神者举起的刀向着他砍来。
刀已经贴在了一期一振的衣服上,却怎么都无法再向下移一寸。审神者看着自己握住刀的手,终于挫败地笑了。他深知,即使是木刀,他也是下不去手的。他从一开始就输了个彻底,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从那样的梦里醒过来了。
刀落在地上,审神者不再看一期一振,失魂落魄般转身就要离开。
还没走两步,他就被一期一振从背后紧紧抱住。对方用了很大的力气,勒得他有些疼。
“你放开。”审神者挣扎了两下,并没有从这个蛮不讲理的怀抱里逃脱。
审神者听到一期一振说了句对不起,他笑了一下,只觉得他们两个人都可笑至极。他陷入了更深的悲凉与无力。
“你到底要怎样啊。”审神者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像质问,他的目光空洞洞的,只是用疲倦的声音说。
“对不起、对不起……”一期一振好像只会重复这一句话,事实上他也说不出别的,他不敢乞求原谅,更不会奢望他们能像以前那样。他更紧地抱住审神者,那本应是他的全世界,他却弄丢了。
一期一振后悔了。
不如说,他彻底醒过来了。
这么说可能十分荒谬,在犯下那样的错误之后。
他想起那个失火的晚上,直到火焰要将审神者吞噬,那一刻,大阪城的光景和眼前相重合,一次次想守护却一再失去的事实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但这一次结果是不一样的——他克服了对火的恐惧,他救出了他生命中该是最重要的人。
真正的爱和守护应该是怎样的呢。用了错误的方式,即使费尽心机,也是留不住的吧。时至今日他依然在苦苦追寻答案。作为刀剑他虽然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但是作为人却还有太多要去学习领悟的东西。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那是世间最深的奥义啊。
我还有去寻找的机会吗?他很想问审神者,但他不敢问。
“够了,放开他。”
贵为天下五剑的付丧神走进屋内,扫过来的视线里有毫不掩饰的寒意。
一期一振僵住了动作,缓缓收回手臂。
“我不记得有允许你碰他。”三日月宗近在微笑,只是这平日里看起来和煦的笑容此刻却带着警告,隐隐透着逼人的压迫。
审神者诧异地抬头看了看三日月宗近,又望向他身后一脸郁闷的和泉守兼定,心里有些明了。
三日月宗近看着面前的两人,心情变得复杂。
审神者夜里会偷偷来手合场练剑的事情很快就被他们知道了。毕竟这么一个牵动很多刀剑男士内心的家伙,想要很好地掩藏自己半夜的行踪还真的不容易。只是他考虑到审神者的性子,直接说不许他去怕是又要起冲突。只得把一直禁足的一期一振放了出来,让他在约定的时间里出现在手合场。
他原以为,审神者看到一期一振,一定会悲愤交加,放弃练剑当场离开。眼下看来这个主意似乎有点失算了,是他高估了审神者内心的恨意,还是低估了他对一期一振的感情呢。这绝不是三日月宗近想要的结果。
“你也不许我练剑吗?你明明知道我已经对你们构不成威胁了。”见三日月不语,审神者急切地向他发问,顿了一下,又苦笑着补充一句,“如果是要我付出代价作为交换的话……”
“您在说什么呀。”三日月宗近打断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拉起他那只受过伤的手,轻轻摩挲着手背上的疤痕。他想,我就不能只是单纯地因为担心你,因为想要对你好,才提出那样的要求吗?
“……等下个月,您身体痊愈了以后,我会在每天的内番里增加一项内容,让合适的刀剑男士陪您练剑,好不好?”他把审神者拉到自己的怀里,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审神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过了好久才小声地说:“谢谢你,三日月。”
“至于一期一振……”三日月保持着搂住审神者的姿势,抬眼冷冷地暼向一期一振,“您真的不打算惩罚他吗?刀解还是直接折断——”
一期一振握紧的手心在出汗,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审神者。他认同自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并且迫切地想用这种方式赎罪。但他又自私地渴望听到另一个答案,证明审神者并不恨他的、他们之间还留有余地的答案。
他听到审神者说,算了吧。
他不太确定是自己太过殷切的盼望使他出现了幻觉,还是审神者真的这么说了。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来自三日月宗近的杀意,和自己几乎快要落泪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