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一亮,马里奥赛车那没心没肺的欢快音乐瞬间填满了客厅的每一寸缝隙。
我俩并肩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膝盖几乎要碰到一起,就像两个即将进入角斗场的对手,在等待闸门升起。
第一局是我赢了,赢得干净利落。
路易吉的卡丁车在我的指下一路狂吃金币,把那堆电脑甩得连尾气都吃不着。
冲过终点线时,看着屏幕上扬起的虚拟烟尘,我感觉这两天积在胸口的那股恶气终于吐出来了一小口。
我挑衅地斜了小姨一眼,她却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就跟刚刚输的根本不是她似的。
第二局,她认真了。
我这才明白刚才那局她根本就是在逗狗。
她的耀西在每一个弯道都甩出了完美的漂移,那种贴着内线极限过弯的轨迹,看得我手心直冒冷汗。
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从第八名一路杀到第二,然后如狗皮膏药一般,死死地黏在我的车屁股后面。
终点线前,那颗她捏了半圈的红乌龟壳精准地砸中了我的后脑勺。
我的卡丁车在空中绝望地打着旋,而她那只绿色的大头乌龟从我旁边飞快地滑了过去。
小姨对我露出一个“你还嫩了点”的笑。
决胜局。
我从没有这么专注过。过去几天所有的焦灼、憋闷,以及无法宣之于口的欲望,全被我灌进了那根死按着加速键的指头里。
我一路领跑。
最后一圈,最后一个弯道。
我死守内线,油门焊死。
胜利就在眼前,我几乎能尝到它的味道。那个准备了很久的问题已经顶到了我的舌尖,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
屏幕上的画面,连同那激昂的背景音乐一起戛然而止。
她按下了暂停键。
“怎么了?”我下意识地问,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造反,肾上腺素几乎要从嘴里喷出来。
小姨没说话。
只是侧过身,将那张挂着浅笑的脸又朝我挤过来半分。
好像是在品尝,品尝我的急切,我的专注,以及那被她中断的胜利希望。
接着她手里的Joy-Con仿佛没拿稳一般,从她微张的掌心滑了下去,不轻不重地砸在了我的大腿外侧。
那只是一块冰冷的塑料。
可当它触上皮肤的一瞬,却宛如收起利爪的母猫,用温软的肉垫柔和地踏中了心口。
“嗡——”
脑海里似有一根弦被悄然拨响。
全身的血液听到了上方传来的冲锋号角,不顾一切地倒灌而下。
意识被彻底架空,身体的统帅权被那根因为一个触碰而站直的家伙夺走了。
星星之火自此燎原。方才还贯注于赛道的万千心神,此时竟争先恐后地扑向了那一处被砸中的地方。
这感觉太过陌生,也太过汹涌。